那铃声清越,并不响亮,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将蛊师那令人心烦意乱的咒语声从中切断。
原本疯狂盘旋、伺机而动的毒虫云团,如同被无形的狂风扫过,发出一片混乱的嘶鸣,瞬间溃散,仓皇地飞回蛊师腰间的黑色皮囊,再不敢露头。
盘坐在地的蛊师脸色剧变,猛地站起身,那双毒蛇般的小眼睛死死盯住溪流上游,里面充满了惊骇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握紧了手中的黑色陶罐。
林生压力骤减,八卦铜钱散发的微弱光晕也稳定下来。他瘫软在地,大口喘息,顺着蛊师的目光望去。
雾气氤氲的溪流上游,一个身影踏水而来。
她撑着一把素雅的油纸伞,伞面微微倾斜,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白皙下颌,和一抹娇艳欲滴、似笑非笑的唇。一身红衣,并非嫁衣那种正红,而是更为浓郁、更为炽烈的火红,如同燃烧的晚霞,又像盛开到极致的彼岸花,在这片灰绿死寂的山林中,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夺魂摄魄。
红衣女人!
马老三的警告瞬间在林生脑海中炸响。他心脏狂跳,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女人是敌是友,是祸是福。
那红衣女人走得不快,步履轻盈,仿佛不是在涉水,而是在水面翩跹。她无视了如临大敌的蛊师,伞沿微转,目光似乎落在了瘫倒在地、狼狈不堪的林生身上。
“啧,黑苗的人,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她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慵懒的、仿佛刚睡醒的沙哑磁性,却又字字清晰,敲打在人的心尖上,“对付一个连门都没入的小家伙,也要动用‘蚀骨蛆’和‘斑斓瘴’?也不怕丢了你们大祭司的脸。”
蛊师脸色更加难看,声音干涩:“你……你是白苗的?还是……落花洞的人?”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忌惮。
“落花洞?”红衣女人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银铃,却又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那种装神弄鬼的地方,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她话音未落,持伞的右手纤细食指轻轻一弹。
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光一闪而逝。
对面那蛊师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怪叫一声,将手中的黑色陶罐猛地向前一挡!
“噗!”
一声轻响,如同熟透的果子落地。
那坚硬的黑色陶罐,竟被那道细微金光瞬间洞穿!罐身发出“咔嚓”脆响,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随即“嘭”的一声炸裂开来!
无数粘稠的、色彩诡异的液体和尚未孵化的虫卵四散飞溅,落在溪边的岩石和杂草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冒出缕缕青烟。
本命蛊罐被毁!
蛊师如遭重噬,猛地喷出一口乌黑的血液,身体剧烈摇晃,气息瞬间萎靡下去。他看向红衣女人的眼神,已经只剩下纯粹的恐惧。
“滚。”红衣女人红唇轻启,只吐出一个字。
那蛊师如蒙大赦,连狠话都不敢放一句,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转身就逃,连地上碎裂的陶罐都顾不上,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深处,只留下一滩污血和刺鼻的腥臭。
破庙外的威胁,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解决了。
林生看得目瞪口呆,心脏依旧狂跳不止。这红衣女人的手段,简直鬼神莫测!她是谁?白苗?落花洞?还是其他什么势力?
红衣女人这才缓缓转过身,油纸伞彻底抬起,露出了她的全貌。
那是一张极为年轻、也极为美艳的脸庞。肌肤胜雪,眉目如画,一双桃花眼眼波流转,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风情,可仔细看去,那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清冷,如同古井寒潭,不起丝毫波澜。她的美丽带着刺,带着毒,像一朵盛开在悬崖边的罂粟,明知危险,却依旧让人忍不住被吸引。
她的目光落在林生手腕那圈焦黑的印记上,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被‘那个’东西标记了,还能活蹦乱跳跑到这里,你也算命大。”她声音依旧慵懒,迈步走到林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扫过他紧握在手中的八卦铜钱,“茅山的东西?有点意思,可惜你根本不会用。”
林生挣扎着想坐起来,但右腿依旧麻痹,浑身脱力,只能勉强靠着石头。“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救你?”红衣女人唇角一勾,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也冷得彻骨,“我只是讨厌黑苗那些臭虫在我眼前晃悠,顺便……对你身上的标记有点兴趣。”
她蹲下身,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似乎想去触碰林生手腕上的焦痕。
林生下意识地想缩手。
“别动。”女人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魔力。
她的指尖并未直接接触皮肤,而是在离焦痕一寸的地方停住。一股极其阴寒、却又与“道噬”的冰冷截然不同的气息,从她指尖弥漫出来,缓缓渗透进焦痕之中。
“嘶——”林生倒吸一口凉气。那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极其诡异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虫在印记下钻行、啃噬的感觉,麻痒中带着刺痛,让他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片刻之后,红衣女人收回手指,脸色似乎凝重了一分。
“印记很深,而且……它在缓慢生长,汲取你微弱的生机。”她看着林生,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探究,“你遇到了什么?这东西一般只对有道行的人感兴趣。”
林生不敢隐瞒,将黑水村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包括祖师爷的警告。
“林九霄……道噬……专食道魂……”红衣女人轻声重复着这几个词,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变得深邃难测,“看来传言不虚。这东西确实麻烦,寻常道法、蛊术对它效果甚微,甚至可能成为它的资粮。”
她站起身,撑着伞,目光投向南方,仿佛能穿透重重山峦。“你要去苗疆?想找对付它的办法?”
林生点了点头,苦涩道:“别无他路。”
“路是有一条,但比你想象的更窄,更险。”红衣女人回过头,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正好,我也要去办点事。看你顺眼,可以捎你一程。不过,代价是……你得帮我一个小忙。”
帮忙?林生心中一紧。这女人神秘莫测,手段狠辣,她要帮的“小忙”,恐怕绝不简单。
“什么忙?”
“现在还没想好,到了地方,自然告诉你。”女人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你可以选择拒绝,然后留在这里,等着黑苗的下一个杀手,或者……等着你手腕上那东西,把你慢慢吸干。”
她的话语轻描淡写,却字字诛心。
林生看着眼前这个红衣似火、亦正亦邪的女人,又感受着手腕印记传来的隐隐刺痛和体内的虚弱。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好。”他咬着牙,应了下来。
红衣女人满意地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白玉瓶子,倒出一粒散发着清凉药香的白色药丸,屈指一弹,精准地射入林生口中。
“解瘴疠,顺气血。你的腿,半个时辰后自会恢复。”
药丸入口即化,一股清凉之气瞬间流转四肢百骸,胸口的烦闷和腿上的麻痹感果然迅速消退。
“能走了就跟上,我们时间不多。”红衣女人不再多言,撑着伞,转身便沿着溪流向下游走去,火红的背影在灰绿的山林中,如同一簇跳动的火焰,既耀眼,又危险。
林生挣扎着爬起身,活动了一下逐渐恢复知觉的右腿,捡起包袱,深深看了一眼蛊师逃离的方向和地上碎裂的陶罐。
前路未卜,吉凶难料。但此刻,他只能跟上那团火焰,走向更深、更未知的南方。
他快步跟上那抹红色,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忐忑,以及一丝……绝境中被迫抓住一线生机的决绝。
而在他身后,那被毁的蛊罐残骸旁,一只仅有米粒大小、通体晶莹如玉的白色小虫,从焦黑的泥土中悄悄钻出,振动几乎看不见的翅膀,悄无声息地,朝着与林生他们相反的方向,疾飞而去。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撞邪后祖师爷跪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