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暴雨如注,将天地间的一切声响都吞没在哗哗的水声中。
乱葬岗的泥土被雨水冲刷得松软腥臭,孤坟新立,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只插着一根歪斜的木牌,上面用墨写的“王虎”二字已被雨水晕开,如同鬼魅的泪痕。
一道瘦削的身影如鬼魅般穿行在坟冢之间,正是林风。
他浑身湿透,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清秀而坚毅的脸庞滑落,却丝毫无法浇灭他眼底深处燃烧的复仇火焰。
他停在王虎的坟前,面无表情地从怀中取出一柄不过一尺长的桃木剑,剑身粗糙,显然是仓促制成。
林风深吸一口气,雨水和泥土的腥气灌入肺中,让他精神一振。
他并指如刀,在自己左手掌心划开一道血口,殷红的鲜血顿时涌出,与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
他没有丝毫犹豫,将流血的手掌紧紧按在桃木剑的剑柄上,口中低声念诵起《杀生仙诀》中那段晦涩而邪异的咒文。
随着咒文的念诵,他体内的那一缕微弱杀气仿佛找到了宣泄口,疯狂地顺着经脉涌入桃木剑中。
只见那柄平平无奇的桃木剑竟发出一层淡淡的血色微光,被他猛地插进了王虎坟前的泥土里。
“以血为媒,以杀为引,怨念不散,魂兮归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坟头的泥土开始剧烈地翻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刹那间,“嘭”地一声闷响,一只惨白僵硬的手臂猛然从坟土中伸出,五指扭曲地抓向夜空。
紧接着,王虎那具本该安息的尸体,竟缓缓地从坟中坐了起来!
他双目空洞,没有一丝神采,脸上还带着死前的惊恐与痛苦。
最骇人的是他胸口那个被林风一刀捅出的血洞,此刻竟随着他无意识的“呼吸”,一张一合,甚至能看到里面模糊的血肉脏器在蠕动。
这便是《杀生仙诀》的霸道之处,并非起死回生,而是借由死者临死前那股未曾消散的杀意与怨念,暂时攫取尸身的控制权。
王虎作恶多端,临死又怨毒滔天,正是绝佳的媒介。
林风迅速闪身藏到一棵歪脖子老树后,双眼死死盯着那具行尸,心中毫无波澜。
他压低声音,再次念动咒语,藏在暗处的手指微微勾动。
坟前的王虎尸身猛地一颤,那颗僵硬的头颅发出“咯咯”的骨骼摩擦声,极其缓慢地转向了王家大宅的方向。
突然,尸体猛地张开嘴,一道不似人声的怨毒嘶吼,如九幽厉鬼的哭嚎,撕裂了沉重的雨幕,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青石村!
王家大宅内瞬间炸开了锅。
原本已经睡下的仆役家丁们被这声恐怖的嘶吼惊醒,紧接着便听到庭院里传来的骚动和尖叫。
几个胆大的家丁提着灯笼冲出去,只看了一眼,便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口中语无伦次地大喊:“诈……诈尸了!虎少爷诈尸了!”
“吵嚷什么!都给我闭嘴!”一声怒喝传来,王德披着一身铁叶甲,手提环首刀,带着十几个精锐家丁冲了出来。
他久经沙场,一身煞气,本不信这些鬼神之说。
可当他看到院门外,那个在雨中缓缓站起、胸口破着大洞的熟悉身影时,饶是心志坚定,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装神弄鬼!”王德强压下心中的惊惧,厉声喝道,“林风,我知道是你!有种就给老子滚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在雨夜中回荡,却无人应答。
回答他的,是那具尸体迈开的脚步。
“咚……咚……咚……”
王虎的尸体一步步走向王家大宅的朱红大门。
他每踏出一步,脚下的泥水就泛起一串串黑色的气泡,一股浓郁的腐烂腥臭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闻之欲呕。
藏身高坡树后的林风,冷眼注视着这一切。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砍柴的短刀,用刀背轻轻敲击着身前泥土里的桃木剑。
“嗡——”
桃木剑发出一声轻微的剑鸣,与远处的尸体产生了某种共鸣。
王家大门前,那具行尸猛然抬起僵硬的手臂,直勾勾地指向台阶上脸色铁青的王德。
他那张已经开始腐败的嘴巴艰难地开合着,发出断断续续、仿佛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沙哑低语:“爹……我好疼……我的肠子……它还在动……”
这声音如同魔咒,瞬间击溃了王德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他虽然是武夫,骨子里却对鬼神之事敬畏三分。
眼前这超出常理的一幕,尤其是儿子死前的惨状被他亲口“说”出,让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握刀的手都有些不稳,竟控制不住地踉跄后退了一步。
“放箭!给我放箭射死他!”王德状若疯狂地怒吼。
几个弓手战战兢兢地拉开弓弦,但面对昔日少主的“鬼魂”,他们的手臂抖得厉害,射出的箭矢歪歪扭扭,要么射空,要么无力地钉在尸体上,毫无作用。
尸体毫不停歇,已经逼近到了门前。
它突然发出一声嘶吼,猛地扑向一个离得最近的家丁。
那家丁吓得腿软,根本来不及躲闪。
只见尸体那双冰冷僵硬的手,竟硬生生插进了家丁的胸膛!
“你也尝尝……肠穿肚烂的滋味!”
“啊——!”
凄厉的惨叫戛然而止,那家丁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鲜血混着雨水四处流淌。
这血腥的一幕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家众人彻底溃散,哭喊着四散奔逃。
林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随着那名家丁的死亡,他清晰地感觉到一丝微弱却精纯的杀气顺着无形的联系,从王虎的尸体上传回,融入自己的四肢百骸。
刚刚踏入炼体一重的境界,在这一刻彻底稳固下来。
眼见王家众人胆气已丧,王德更是面如死灰,林风知道,火候到了。
王德终于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恐惧和心理压力,“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水里,朝着儿子的尸体连连磕头,老泪纵横地哭喊道:“儿啊!是爹没用,是爹没护好你!你安息吧!爹明日就去请郡里的大观灵师来为你超度,让你风风光光地走!”
大观灵师?
林风心中一动。
他知道这种人有些真本事,若是被他们发现这尸体是被咒法操控,自己的底细恐怕会暴露。
而且灵师一旦出手镇压,这具绝佳的杀气媒介就再也无法利用了。
必须在此之前,榨干它最后一点价值。
风见目的已经达到,心中默念收回咒力。
远处,王虎的尸体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轰然向后倒地,摔在泥水之中,再无动静。
趁着王家一片混乱,无人顾及其他,林风悄无声息地撤离了乱葬岗。
他没有回家,而是绕了一个大圈,潜回了村里的停尸房。
王家的精锐都被调去大宅那边,这里的守卫早已跑得一干二净。
他轻易地撬开了王虎那口薄皮棺材,看着里面躺着的尸体,眼神冰冷。
他没有丝毫犹豫,调动体内刚刚稳固的杀气,汇聚于右拳之上,再次对准尸体心口那个破洞,狠狠轰了下去!
这一拳,为的不是发泄,而是以《杀生仙诀》中的掠夺秘法,强行榨取尸体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命痕”!
“轰!”
一股远比刚才精纯浓郁的杀气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顺着他的手臂疯狂灌入体内。
林风只觉得浑身经脉像要被撑裂一般剧痛无比,但他咬紧牙关,全力运转功法,引导这股力量冲刷着自己的身躯。
片刻之后,那股撕裂般的痛楚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畅感,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筋骨、血肉都在这股力量的淬炼下变得更加坚韧。
炼体一重,圆满!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一个家丁惊惶的禀报:“老爷!不好了!林风家的老宅被人烧了!屋子……屋子里他娘的牌位……也被人砸碎了!”
林风藏在暗处的双眸瞬间迸射出骇人的寒光。
王德!
好一手报复!
他自以为吓住了王德,却没料到对方在极度的恐惧之下,竟会做出如此下作的行径。
母亲的牌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念想。
那一刻,林风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怜悯也消失殆尽。
他不再多想,直接踢翻了停尸房里的几盏长明灯,将灯油洒在棺材和四周的干草上,然后划燃了火折子,扔了进去。
熊熊烈火瞬间燃起,火光映照着他冰冷无情的脸庞。
火势迅速蔓延,将整个停尸房吞噬。
王虎的尸体,连同他最后的痕迹,都在这滔天烈焰中化为焦炭,再不可能留下任何线索。
林风悄然离开,立于村外的山岗之上,回头望着那冲天的火光,也望着灯火通明的王家大宅,轻声默念:“王德,你毁我念想,我断你香火。王虎,你魂飞魄散,我杀气圆满——你这一条命,还不够。”
天亮时分,王德带着人扑灭了大火,停尸房已成一片废墟,只剩下一具无法辨认的焦尸。
而经过一夜的发酵,村中的谣言早已传得沸沸扬扬。
“王虎恶事做尽,被地府阴差勾魂索命了!”“林风怕不是阴差转世,专门来惩治恶人的!”“王家这是遭了天谴啊!”
种种言论,让王家在青石村的威信一落千丈,人人自危。
林风早已换上了一身朴素的家丁衣服,趁着清晨王家派人出村送信求援的混乱,轻易地混入了队伍之中,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行至十里坡,他停下脚步,最后一次回望炊烟袅袅的青石村,眼神复杂而幽深。
他低声自语:“仅仅一个村霸,就逼得我不得不装神弄鬼,用尽心机。这广阔无垠的苍玄界,又还藏着多少个像王虎、王德这样的人?”
他的话音刚落,沉寂已久的识海中,那道神秘的残魂意念淡淡地回响起来:“杀劫,起于微末。葬天,始于凡尘……你,已经踏上了这条无法回头的路。”
林风收回目光,不再留恋,转身踏上了通往未知远方的官道。
复仇的路还很长,而他,才刚刚开始。
前路漫漫,他必须变得更强,强到足以将所有敢于阻拦他、伤害他珍视之物的人,都彻底碾碎。
他沿着官道疾行,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全身家当只剩下怀里半块干硬的麦饼。
前方的山道愈发狭窄,两侧是陡峭的密林,寂静得有些反常,连一声鸟叫都听不到。
林风的脚步微微一顿,常年在山中打猎的警觉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就在这时,一声尖锐的哨响,毫无征兆地划破了山谷的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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