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穿过椰林，沈如磬便远远看见了那绿色的伴生岛屿。
风雪为它披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外套，但不能改变它底色是葱郁的绿。
这场雪除了寒冷，似乎并没有其他影响。
伴生岛屿和主岛之间的连接极为紧密，几乎看不出分界线。但靠近了，沈如磬还是看到两个岛中间有一条极细的海沟。
一抬脚就能跨过去那种，也不知道留下这条小沟的意义在哪里，总归是不影响行走的。
她牵着祝安宁跨了过去，雪深深埋过小腿，两人继续前行。
进入密林，一切超出了沈如磬的预想。
她以为林中也是积雪深深，却没想到地面除了湿润一些之外，竟然和从前没有太大的不同。
不，也是有不同的。
这片密林的昆虫是很多的，但此刻静悄悄的，似乎都陷入了冬日的困倦。
这次前来本就有别的目的，她并没有过多纠结这些事情，一路深入。
幻藤所在区域的最中心是有天光的，唯一的一缕天光，落在幻藤早已枯败的身体上。
那枯枝朽叶，此刻已被白雪覆盖。
这是林中，唯一有雪的地方。
祝安宁瞪大了眼睛，一点点靠近。
扒开幻藤覆盖的积雪，她小心翼翼拿起了一小段藤蔓，它已经断裂，随着祝安宁的动作发出小小的脆响。
沈如磬抬头，盯着露出来的一小片天空，心中疑惑，幻藤不是怕光的吗？为什么正对主体的位置会对着天？
从前自己行色匆匆，竟是下意识忽视了。
“阿磬，这真的是幻藤。”祝安宁惊呼，她的手已经抚向了伫立的主干，轻轻扒开上面的积雪，“那个世界的幻藤，也已经没有了。”
闻言，沈如磬不震惊是假的，她猛地看向祝安宁，幻藤的强大她是亲身经历过的。那种不知不觉就让人陷入幻觉的香味，现在想想都让她脊背发凉。
但此刻，祝安宁竟然说它已经灭亡了？
这怎么可能？
她心下惊异，却没有怀疑祝安宁的话，而是问道：“为什么？它很强大。”
“嗯，它很强大。”祝安宁点头，手轻轻抚过藤蔓，继续道：“它很强大，但是缺点也很明显。它的藤蔓畏光，但它要开花却必须有光。这样苛刻的生存环境，本就让它无法正常繁衍，更何况，它的香味……那个世界早有防止办法。因此……它的致幻能力就被盯上了。”
祝安宁根本不必过多解释，沈如磬就彻底明白了。
能致幻的香味人类彻底攻克，那攻克之后的下一步，自然就是据为己有。
而聪明的人类，不会给自己留下那么明显的弊端，经过改造的致幻能力一定更加强大。
但这还是说不通的，如果需要幻藤制作武器，那为什么幻藤会灭绝呢？按理说，应该是好好培育，按照人类需要的方式培育才对。
她将这个疑问问出了口，祝安宁看了她一眼，又转向幻藤，良久才开口：“阿磬，你是对的。人类确实试图将它圈养，试图批量制作更多的致幻武器，但……”
祝安宁停顿了一下，盯着幻藤主干的目光一眨不眨，“它们发觉自己被培育之后，那香味不减反增，最终以耗空所有幻藤能量为代价，带着整个研究所同归于尽。”
“啊？”
沈如磬被这番话惊到了，她无法想象，这是植物拥有的气节。
但很快，她又觉得正常。
人尚且不愿意被圈禁，更何况一直生长在大自然中的植物呢？这太正常了，显得她的思想有些狭隘了。
但……燃尽所有幻藤，这个代价是否会有些太大了呢？
她陷入了思考，祝安宁却从主干中扒了一个东西。
那是一朵结晶花，和她见过的那朵极其类似，但又不一样。眼前这朵花与那枚幻晶的质地类似，只是颜色形状都和幻藤花一模一样。
“这是？”她问。
祝安宁回头一笑：“阿磬，这是它的能量结晶。”
沈如磬惊了，“能量结晶？既然有能量，那为什么……”
“为什么会死吗？”祝安宁接过了她未完的话，但很快又给出了解释，“它没死，它还留下了种子，不是吗？”
“那倒是，那这个晶体……”她还是无法理解，尽管她已经接受了植物的生死理论，但既然还有能量，既然有种子，那这个能量为什么没有被消化掉呢？
祝安宁道：“阿磬，我猜是，你让它看到了希望。”
“希望？”沈如磬不解。
祝安宁继续解释：“变异幻藤开花时，会耗尽全部能量用以凝结种子，虽然我没见过，但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而在此时，浓烈的香气甚至能穿透人类防护，让人闻到就立刻精神发狂，最终痛苦死亡。”
“而你……阿磬，你拥有它的种子，却毫发无伤，甚至还让它保留了部分能量，那只能说明，你得到了它的认可，这就是它的谢礼。”
祝安宁说着，将那朵花放到了沈如磬手中。
冰凉的触感让沈如磬一激灵，但很快反应过来，将那朵结晶花稳稳托住。
“谢礼吗？”她口中喃喃，她还是以为那块幻晶就是谢礼呢。毕竟任务奖励，来源于任务目标也很合理吧？
“我想应该是的。”祝安宁肯定道。
“可是……它有没有想过，不是所有人都会扒开它的身体的？”沈如磬瞪着那个被扒开的大洞，真的是一个大洞，应该是用小刀划开的。
她能清楚看到幻藤主干内壁已经干枯腐朽，早已没有了生机。
她这个问话让祝安宁噗嗤一笑，清冷的声音也染上了些许笑意，“阿磬，如果它和我来自同一个世界，那么它肯定是没有想过的。”
沈如磬疑惑转头，就听到祝安宁继续解释：“杀人捡尸，这是常识。杀植物，当然也不例外，幻藤就算死了，它的身体也还能吃呢。”
说着，她麻利收拾起满地的枯败的藤蔓，一边收一边道：“像这些，刚好用来点火。”
“也……也对？”沈如磬不知如何回答，她确实也想过拿幻藤的藤蔓来烧火，但这个念头还没有来得及付诸行动。
这么一看，这个谢礼这样放确实没问题哈？
幻藤笃定了，人类不会放弃它的身体，哪怕这个人类会帮助它，它也丝毫不觉得这人会放弃它的身体。
想到这里的沈如磬觉得有些悲凉，但看着祝安宁收拾出来的一堆枯藤，又觉得反正丢在这里也是腐败，不如给她烧了。
唉……她果然还是无法逃开身为人类的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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