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色的盖子被揭开，露出了里面的“菜肴”。
那是一道看起来极其精致的菜品。
白色的骨瓷盘上，摆放着一块被酱汁包裹着的，形态优美的“肉”。
肉质呈现出一种剔透的粉白色，表面被烤制得微微焦黄，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旁边用一些不知名的，会发光的菌菇和色彩鲜艳的花瓣作为点缀，整道菜看起来，就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这道菜的名字，被安托万称之为——“塞壬的恩赐”。
“这是用传说中，生活在深海里，拥有最优美歌喉的塞壬之手，经过七七四十九个小时的低温慢煮，再用火山岩板瞬间炙烤而成。”安托万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它能让品尝者，感受到来自灵魂最深处的战栗与欢愉。”
那些食客们，早就等不及了。
安托万的话音刚落，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拿起了刀叉，姿势甚至有些粗鲁，狠狠地切下一块肉，塞进了嘴里。
“唔！”
肉一入口，所有人的眼睛，都猛地瞪大了。
他们的脸上，露出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度享受的表情。
有的人舒服得浑身颤抖，有的人甚至流下了激动的泪水，还有的人，则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更诡异的是，随着他们的咀嚼，他们身上，竟然开始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
一个看起来已经年过七旬，满脸皱纹的老者，脸上的皱纹，竟然在慢慢变淡，原本花白的头发里，也重新长出了黑色的发根。
一个身材臃肿，脸色苍白的富商，皮肤开始变得紧致，重新焕发出了健康的光泽。
他们仿佛在瞬间，就年轻了好几岁。
这就是“神食”的功效。
这就是他们，对这场宴会，如此趋之若鹜的原因。
钟离久没有动。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盘子里的那道菜。
那块“肉”的形状，确实很像一只手。
五根“手指”纤细修长，连“指甲”的弧度，都清晰可见。
她拿起叉子，轻轻地在那块“肉”上，戳了一下。
很软，很有弹性。
叉子尖端传来的触感，让她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这下面，有骨头。
指骨，掌骨，腕骨……一应俱全。
这根本不是什么“塞壬之手”。
这就是一只，被处理得干干净净，烹饪得完美无瑕的……人手。
“主人……”咪咪的声音都在发颤，“这……这真的是……”
“嗯。”钟离久在脑海里，淡淡地应了一声。
虽然早有猜测，但亲眼看到，还是让她觉得，有点反胃。
不是因为血腥和残忍。
她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恶心的场面没见过。
让她反胃的，是安托万，是这群食客，那种理所当然的，甚至带着神圣感的态度。
他们不觉得自己在作恶，反而觉得，自己是在进行一场伟大的仪式。
这种扭曲和疯狂，才是最让人恶心的。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坐在钟离久不远处的一个年轻人，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啊——！”
这个年轻人，钟离久有点印象。
似乎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终极盛宴”的新人，之前在星空餐厅里，表现得还算正常。
此刻，他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盘子里的那只“手”，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手……是手！是人的手！”他惊恐地大叫起来，指着盘子，声音都变了调，“你们……你们在吃人！”
他的尖叫，打破了洞窟里那种诡异的狂热气氛。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转过头，用一种冰冷的，被打扰了进食的野兽般的眼神，看着他。
安托万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微笑，但他眼神里，却闪过一丝不耐烦。
“安静。”他轻声说道。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但那个年轻人，显然已经被恐惧冲昏了头脑。
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就想往外跑。
“疯了！你们都疯了！我要报警！我要揭发你们！”
他一边跑，一边语无伦次地大喊着。
然而，他还没跑出两步，两个如同铁塔般的黑衣侍者，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滚开！别碰我！”年轻人歇斯底里地推搡着。
但那两个侍者，却纹丝不动。
其中一个侍者，缓缓地伸出手，抓住了年轻人的肩膀。
“咔嚓”一声脆响。
年轻人的惨叫，戛然而生。
他的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像一滩烂泥。
另一个侍者，拖着他的脚，就这么把他，拖向了洞窟深处的阴影里。
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说话，也没有一个人，表现出任何的惊讶。
仿佛，这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剩下的几个新人，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一个个瘫在椅子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洞窟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那些食客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又重新低下头，继续享用着盘子里的“美食”。
安托万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他看向钟离久，微笑着问道：“尊贵的九爷，您怎么不动手？是这道菜，不合您的胃口吗？”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钟离久的身上。
他们都想看看，这个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异常冷静的东方女孩，到底会有什么反应。
是会像那个年轻人一样，惊恐尖叫？
还是会像他们一样，沉醉其中？
钟离久迎着安托万的目光，也笑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叉子，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然后，她抬起头，看着安托万，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问道：“我就是想问问，这手……是左手还是右手？”
“因为我个人，比较喜欢吃左手。肉质，会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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