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热闹过后，日子又恢复了平静。寒风呼啸着卷过村庄，卷起地上的积雪，打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生疼。沐雪紧了紧身上的棉袄，将最后一筐豆芽搬上板车。她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却还是仔细地将稻草盖在豆芽上，生怕它们受冻。
“沐雪姐姐，我来拉车。”富贵搓着手跑过来，他身上那件破旧的棉袄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袖口和衣摆都磨得开了花，露出里面发黑的棉絮。
沐雪看着富贵单薄的身影，心里一阵酸楚。这孩子才十三岁，却不知在外流浪了多少年。自从收留他做帮手，富贵干活格外卖力，天不亮就起来给豆芽浇水，还要赶去香皂作坊看着。
“今天风大，你穿得太少了。”沐雪解下自己的围巾，不由分说地围在富贵脖子上。富贵愣了一下，想要推辞，却被沐雪按住手：“听话。”
板车在积雪中艰难前行，富贵的步子很稳，即使寒风刺骨，他的背也挺得笔直。路过萧山家门口时，朗朗的读书声传来，富贵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
“……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
沐雪注意到富贵的眼神，那里面闪烁着渴望的光芒。她知道，每天这个时候，富贵都会偷偷跑到萧山家门外，听萧山读书。有一次她看见富贵蹲在墙根下，用树枝在雪地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字。
到了集市，两人忙活起来。豆芽生意出奇的好，不到晌午就卖完了。沐雪数着铜钱，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些日子，香皂的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她的荷包渐渐鼓了起来。
“富贵，今天早点收摊。”沐雪突然说道，“跟我去趟成衣铺。”
富贵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跟着去了。成衣铺里，沐雪仔细挑选着棉衣，不时比划着尺寸。富贵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崭新的衣服，眼里满是羡慕。
“这件，这件，还有那件……”沐雪指着几件厚实的棉衣，“都要了。”
掌柜的眉开眼笑，连忙打包。富贵看着沐雪付钱时掏出的银子，惊得瞪大了眼睛。这么多钱，够他以前乞讨大半年的了。
回到住处，沐雪将衣服一件件拿出来：“这件给萧山，他总穿那件旧袍子；这件给萧惠，小姑娘爱美，这颜色正衬她；这件……”
富贵站在一旁，看着沐雪分衣服，心里既羡慕又失落。他知道自己只是个帮工，不该奢望什么。
“富贵。”沐雪突然叫他，“这两件是你的。”
富贵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沐雪手中的新棉衣，喉咙发紧。那是一件深蓝色的棉袄，还有一条厚实的棉裤，针脚细密，布料厚实。
“我……我的？”富贵的声音有些发抖。
“当然是你的。”沐雪将衣服塞进他怀里，“快去试试合不合身。”
富贵抱着衣服，手指微微发抖。他摸到棉衣柔软的布料，闻到新布特有的清香，眼眶突然就热了。曾经多少个寒冬，他蜷缩在破庙的角落里，靠着稻草取暖。最冷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冻死，没有人会在意一个乞丐的死活。
而现在，他怀里抱着崭新的棉衣，面前是沐雪温暖的笑容。富贵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下来，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越擦越多。
“傻子，哭什么。”沐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换上，让我看看合不合身。”
富贵抱着衣服跑进屋里，他的手抖得几乎解不开衣带。当他穿上新棉衣的那一刻，温暖瞬间包裹了他。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一份他从未感受过的关怀。
富贵换好新衣出来时，沐雪眼前一亮。深蓝色的棉袄衬得少年精神了许多，虽然面黄肌瘦，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真合身。”沐雪笑着替他整理衣领，“这下不怕冷了。”
富贵低着头，声音哽咽：“沐雪姐姐，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干活。”
“傻子。”沐雪摸摸他的头，“去把其他衣服送了吧，快去快回。”
富贵抱着衣服往外走，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鸟。沐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暖暖的。这些日子，她看着富贵从最初小意讨好，渐渐变得开朗起来。虽然还是有些怯懦不自信，但眼里有了光。
沐雪轻轻推开林屠夫的房门，手里捧着两件崭新的棉衣，脸上带着温暖的笑意。房间里，林屠夫正坐在床边，慢慢活动着手，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在想着什么。
“爹，”沐雪轻声唤道，走到他身边，“这两件棉衣是给您买的，您试试看合不合身？要是不合适，我再去换。”
林屠夫抬起头，看到女儿手里捧着的棉衣，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伸手接过棉衣，粗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厚实的布料，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棉衣是深灰色的，针脚细密，领口和袖口都缝得严严实实，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
“这……这得花不少银子吧？”林屠夫的声音有些颤抖，眼里满是心疼和欣慰。
沐雪摇摇头，笑着说道：“爹，您别操心银子的事。现在咱们的日子好过了，您也该穿点好的。这些年您为了我，省吃俭用，连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如今我挣了钱，自然要让您过得好些。”
林屠夫听着女儿的话，心里一阵酸楚。他低下头，手指紧紧攥着棉衣，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半晌才低声说道：“闺女啊，爹……爹真是没白疼你。”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微微发红。这些年，他一个人拉扯沐雪长大，日子过得艰难，村里人没少说闲话。有人说他傻，养个闺女有什么用，迟早是别人家的人；还有人劝他再娶个媳妇，生个儿子养老。可他从来不听，只是默默地守着女儿，看着她一天天长大，心里满是骄傲。
“爹，您试试看吧。”沐雪轻声催促道，眼里满是期待。
林屠夫点点头，笨拙地站起身，将旧棉袄脱下，换上了新棉衣。棉衣一上身，暖意瞬间包裹了他，仿佛连心底的寒意都被驱散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向沐雪，嘴角微微颤抖，眼里闪着泪光。
“合身，真合身……”他喃喃地说道，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闺女，爹这辈子……真是值了。”
沐雪看着父亲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的笑容，心里一阵酸楚，却又无比温暖。她走上前，轻轻替父亲整理了一下衣领，柔声说道：“爹，您别这么说。您养我长大，我孝敬您是应该的。以后咱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您就等着享福吧。”
林屠夫点点头，抬手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沙哑：“好，好……爹等着享福。”
房间里弥漫着浓浓的温情。窗外的寒风依旧呼啸，但屋内的暖意却让人感到无比安心。
送完衣服回来，富贵的脸红扑扑的，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的。他手里攥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递给沐雪。
“这是萧山哥给的，说是谢礼。”
沐雪打开布包，里面是几本旧书和一支手工雕的木钗。书页已经泛黄，但保存得很好，显然是主人心爱之物，木钗线条流畅光滑细腻，仿佛把玩了许久。
“萧山哥说……”富贵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如果我想学，可以去找他……”
沐雪看着富贵期待又忐忑的眼神，手里摸着木钗，心里一软：“想去就去吧，每天忙完活计，你可以去听萧山哥读书。”
“这书还是送给你吧！好好学！”沐雪将书递给富贵，看着他眼巴巴的神情，忍不住笑了。
富贵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他紧紧攥着衣角，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谢谢沐雪姐姐！我一定不会耽误干活的！”
正说着，门外传来脚步声。萧山披着新棉衣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个食盒。
“沐雪妹妹。”萧山微微颔首，“我特意做了些点心，送来你尝尝。”
“你们聊！”富贵捧着书，小心的贴在自己的胸口回屋看书了。
“你们出去吧！我累了，想歇一下！”林屠夫白了一眼萧山，还是把时间留给了两人。
沐雪连忙请他进屋。萧山环视四周，目光在整洁的灶台和晾晒的香皂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萧山打开食盒，香甜的气息顿时弥漫开来。精致的点心整齐地摆放在里面，一看就是用了心的。
“多谢沐雪妹妹的棉衣。”萧山说着，目光落在沐雪头上的木钗，眼神亮亮的，“这寒冬腊月的，难得有人如此体贴。”
沐雪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头摆弄着食盒：“萧山哥哥客气了，都是街坊邻居，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况且香皂还有你的功劳，这些都是小意思！”
萧山微微一笑，目光温柔：“沐雪妹妹总是这么善解人意。这木钗……你可还喜欢？”
沐雪摸了摸头上的木钗，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很喜欢，萧山哥哥的手艺真好。”
萧山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轻声说道：“你喜欢就好，想着你平日忙碌，总该有些东西点缀。我手艺不好，先雕个木头的，等以后一定雕个更好的送你！”
沐雪低下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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