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池畔,新柳垂丝,绯红的海棠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上,混着酒香的丝竹声漫过画舫朱栏。
宴席之上人流攒动,行走皆权贵,往来无白丁。
付清宁攥着进士锦袍的袖口,池畔微光衬得她眼眸明亮,可攥紧的手却透露出心中忐忑。
“瞧你这拘谨模样,” 林星野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如今你也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待会儿见了前辈,有我在,不必怯场。”
话音刚落,就有一阵马蹄声伴着銮铃响从长堤尽头来,人群纷纷侧身避让,只见明黄伞盖下,太女姜启华正扶着太女夫苏言初下马车。
姜启华身着赭黄织金蟒纹常服,腰间挂一枚和田羊脂玉佩,眉眼英挺,举手投足间尽是沉稳贵气。
身旁的苏言初则穿着石榴红长裙,裙面上用极细的金线绣满鸾鸟,缀着米粒大的珍珠,手上戴着与太女腰间玉佩成色一样的羊脂玉镯,举手搀着姜启华手臂时,玉镯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尽显柔美端庄。
姜启华松开苏言初的手,朝林星野走来。
苏言初微愣,脸上很快又挂起完美无缺的微笑,纤手不留痕迹地轻抚玉镯,柔顺地跟在姜启华身后。
姜启华笑骂:“好你个林星野,上月约着去西郊围猎,你倒好,说什么要陪师妹温书,把我跟宴河晾在那儿!”
话音未落,就见沈宴河掸掸青衫上的墨点,接话道:“可不是嘛?亏我那日还带了新酿的青梅酒,结果就我跟太女殿下对着喝,没意思透了。”
林星野无奈失笑:“谁让你第一次见面就爱捉弄清宁,她性子纯良,哪经得住你逗?”
沈宴河挑眉,目光在林星野与付清宁相靠的身影上转了圈,哼哼道:“哦?这才多久没见,你倒成了你师妹的护花使者了?还记得小时候,你护着的还是我呢。哎~真是旧爱难敌新欢呐……”
“哈哈哈哈,”姜启华边笑,边上下打量付清宁,挑眉道,“你便是付清宁?”
付清宁感受到探究的目光,如同被笔划刀割一般,竟感到如芒在背。
她垂下眸子,不敢直视天颜,拱手道:“草民付清宁,见过太女殿下。”
姜启华笑了声,并未应答她,仿佛将她视为空气一般,继续与林沈二人说笑。
姜启华道:“记得幼时,宴河在御花园掉进水池,还是星野跳下来救的你,宴河,当时你说什么来着?”
“有这回事吗?小生喝多了,不记得了。”沈宴河掏耳朵。
“原来世上还有我们过目不忘的小神童记不住的事啊。”姜启华笑道,“那我替你回忆一下,当时你可是抱着星野直呼义母呢!”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往昔青梅竹马的嬉闹时光,顺着风飘进付清宁耳中。
她望着师姐眼底的笑意,心里竟泛起几分酸涩。
她们是青梅竹马长大的友人,是同一阶层的权贵,是共享少年回忆的伙伴。
而她站在林星野身后,只觉格格不入。
付清宁正发呆,就被一道爽朗的声音唤住:“这不是清宁吗?”
大理寺卿赵晓踩着木屐走来,藏青官袍下摆沾了些花瓣,她身后跟着个穿湖蓝衫子的少年,正是其女赵时序。
两人见过太女,随后赵时序便跑到沈宴河旁边说起话来:“我就知道你在这儿!方才见着沈大娘子了,在那边画舫上跟人论星象呢。哎,听闻你姐发明出了千里眼,可于万军之中、千里之外看清敌方相貌,可是真的?”
“哎呀~哪有那么夸张,你莫听别人胡诌……”
几人都是相熟的朋友,很快聊起天来。
赵晓转向付清宁,温声道:“你上次断的那桩邻人争地案,条理清晰,往后若有意大理寺,尽管来找我。”
付清宁当初没钱读书,在大理寺兼职仵作,因而得赵晓提点,心中十分感激:“多谢大人。若非您提携,我也没有机会接触刑狱断案。若有机会,清宁也想入大理寺,继续为大人效劳。”
付清宁并非三甲,没有殿赐官职,还要再经吏部考核遴选,才能真正踏入官场。
此番能与赵晓见上一面,便是莫大的收获了。
林星野与太女等人打完招呼,便带着付清宁向着堤岸东侧走去。
此处风景普通,却胜在人少。
林星野知道付清宁不善交际,定会更加向往此处清幽之地。
却见一人已独坐桌边饮酒。
林星野向她拱手,语气比寻常多了几分恭敬:“江大人。”
付清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中年官员正站在海棠树下,大红官袍衬得她眉目清癯,卓尔不群,一张薄唇紧抿,嘴角微微下撇,天生几分冷峻之色。
—— 当年的状元郎,如今的检察御史,江卓然。
同时,也是林星野未来的岳母。
江卓然目光落在林星野身上,温声道:“星野今日倒来得早,前几日还听你母亲说起,你近来与学子交好,没少读书,倒比从前沉稳了许多。”
林星野垂首应道:“劳您挂心,我不过是跟着师妹胡乱读几本书罢了。对了,听闻月流又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些?”
“他自幼便是这样,将来嫁到你们林家,也不知能否主持中馈。”江卓然叹道。
当年,林北辰与江卓然约定互为儿男亲家,林北辰生了女儿,就让她娶江家男儿为夫。
却没想到,江卓然的两个男儿都接连殒命,就连活下来的江月流,也是自幼体弱多病。
因着此事,当年林星野还被人说成天煞孤星,克夫之命。
直到此时,付清宁才反应过来,原来对方是师姐的“准岳母”。
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却见江卓然看向了自己。
江卓然语气里多了几分赞许:“这位便是付清宁吧?方才听赵卿夸你断案有才,星野能有你这样的师妹,也是一桩幸事。”
林星野侧头看了眼付清宁,眼底带着笑意补充:“清宁不仅有才,性子也踏实,往后有她在,我也能少些顾虑。”
付清宁被她看得心跳漏了一拍,忙躬身谢过江卓然的夸赞。
她抬头看向江卓然,原先的陌生与不安消散大半,甚至产生几分亲近之意。
这位可是真正的状元之才,只有她们这些学子才能深刻体会这四个字的不易。
万里挑一,天资卓然……
却能如此亲和友善、平易近人,不禁让她感到敬佩。
敬佩中,还有几分难言的情绪,只是付清宁自己也未能察觉。
忽然间,池面画舫上传来司仪的唱喏。
太子姜启华携苏言初走上主台,举杯道:
“今日曲江宴,贺新科进士及第,也贺我朝新得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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