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锈蚀峡谷，西行的地貌逐渐变得开阔而荒凉。无尽的戈壁取代了扭曲的金属废墟，黄沙与砾石成为主旋律，稀疏的枯草在干燥的风中瑟瑟发抖。远山呈现出一种单调的褐红色，天空是高远的苍白，显得异常空旷而死寂。
“蹒跚巨兽”在这片毫无生气的土地上孤独前行，卷起长长的尘土尾迹。艾莉卡小心翼翼地驾驶着，这里的沙地之下隐藏着可怕的流沙坑，偶尔还有辐射超标的渗水区，车载盖格计数器的哒哒声成了不变的背景音。
一连几天，除了几只不开眼的辐射秃鹫和沙地潜伏者，他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活物，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和这辆破旧的卡车。
直到第三天下午，在翻越一座巨大的沙丘时，艾莉卡突然降低了车速。
“有情况。”她指着远处地平线上的一串移动的小点。
林默凝神望去，看到了一支正在缓慢移动的车队。那景象令人心头发紧——十几辆五花八门、破旧到几乎散架的车辆：锈蚀的皮卡、没了顶棚的巴士、冒着黑烟的拖拉机拉着堆满杂物的板车……每辆车都严重超载，车顶捆扎着行李，甚至挂着鸡笼。人们徒步跟在车旁，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在灼热的风沙中艰难跋涉。几个拿着老式步枪的男人在外围警戒，但他们的眼神更多是茫然和疲惫，而非凶狠。
这是一支遗民车队，是在废土上失去了家园、如同候鸟般不断迁徙、寻找着渺茫希望的流浪者集体。
艾莉卡将“巨兽”停在安全距离外，按了按喇叭示意。对方车队立刻停了下来，陷入一阵紧张的骚动。男人们迅速将妇女儿童护在车队中间，举起武器，警惕地望向这辆突然出现的、看起来就不好惹的装甲卡车。
林默示意艾莉卡留在车上戒备，自己独自下车，高举双手，示意没有武器，慢慢向前走去。
车队里，一位看起来是头领的老人，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上前几步。他的脸上刻满了风霜与苦难的痕迹。
“旅行者，”老人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几乎被风声淹没，“我们……我们没有多余的物资，也不想惹麻烦。请你们……离开吧。”他的眼神中除了警惕，还有一丝深深的无奈和恳求。
“我们也没有恶意。”林默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只是想问问路，了解一下前面的情况。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老人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林默，又看了看远处那辆沉默而威武的“巨兽”，眼中的警惕稍缓，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和或许是久违了的、对强大力量的复杂情绪。
“我们去‘远港’……”老人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听收音机里说……西边海岸线那边，有个老港口，辐射弱些，还能从海里弄到点吃的……总比活活渴死、饿死在这沙子里强。”他顿了顿，用力咳嗽了几声，继续说道：“至于前面……‘枯骨走廊’不好走。不仅有沙盗、变异蝎群，最近……最好千万别靠近‘卡尔卡萨’。”
“卡尔卡萨？”林默心中一动，“那里怎么了？”
听到这个名字，老人的脸上瞬间浮现出明显的恐惧，连他身边的年轻人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破枪。
“‘卡尔卡萨’……现在不止是‘血疤’那帮天杀的了……”老人压低了声音，仿佛怕被什么听见，“听说……被更可怕的东西占了……钢铁怪物，像活的一样……几天前，一伙比我们人多、车也好的大车队，不信邪，想冲过去……结果……全没了，再也没出来……只有一个人，半疯半傻地逃了出来，胡言乱语说什么……‘钢铁瘟疫’、‘活着的机器’、‘东西都被吃掉了’……”
钢铁瘟疫？活着的机器？林默和车里的艾莉卡通过通讯器听到这些，心头同时一沉。这描述，与他们之前了解的掠夺者截然不同，透着一种非人的、冰冷的恐怖。
“谢谢你们的提醒。”林默沉默片刻，从随身背包里拿出几包未开封的干净淡水和一些高能量压缩食物，走上前递给老人，“一点心意，不多，祝你们能找到‘远港’。”
老人愣住了，看着眼前珍贵的物资，嘴唇哆嗦着，眼中闪过难以置信和感激的光。他颤抖着接过，紧紧抱在怀里，连连点头：“谢谢……谢谢……愿……愿废墟保佑你们这些好心人……”他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如果你们非要向西，尽量贴着北边的风蚀岩壁走，虽然绕远，路难走，但……可能能避开那些鬼东西……”
告别了这支在绝望中艰难求生的遗民车队，林默回到车上，心情异常沉重。
“卡尔卡萨”的情况远超预期，不再是单纯的匪窝，而是变成了某种未知的、可能更致命的威胁。
“钢铁瘟疫……活着的机器……”艾莉卡沉吟着，试图从贫乏的知识库中寻找答案，“听起来像是某种……高度发达的自动化武器？或者……失控的AI？机械生命体？”
“不管是什么，我们都需要极度小心。”林默看着北方那条更加荒凉、蜿蜒于巨大风化石柱之间的迂回路线，做出了决定，“绕路。安全第一。我们必须把情报送到‘自由之声’。”
“蹒跚巨兽”发出沉重的轰鸣，调转车头，驶向了北方那条布满阴影与未知的迂回之路。西方传来的秘密，裹挟着金属的冰冷与死亡的气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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