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缉令已经发布一周，却如同石沉大海。晨曦咖啡店外，蹲守的警员们熬红了双眼，却始终没等到林烨的身影。
元旦假期，林柔独自回到空荡荡的家中。检察官女儿的本能让她立即察觉到异常——翻倒的家具、墙上的弹痕、地板上的血迹。她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过对面街角那辆可疑的黑色轿车，车窗后若隐若现的烟头红光证实了她的猜测：警方在监视这里。
这三天，十六岁的林柔学会了独自生活。她做的饭菜虽然比不上哥哥的手艺，但至少能填饱肚子。每个深夜，她都会蜷缩在沙发上，抱着林烨常穿的那件毛衣入睡。
2017年1月8日凌晨2点15分，某废弃医院。
林烨在剧痛中醒来，后脑的伤口已经结痂。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配枪还在。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诡谲的光影。
推开吱呀作响的铁门，腐朽的消毒水气味扑面而来。走廊尽头残破的护士台前，散落着发黄的病历本。突然，清脆的皮鞋声在空旷的走廊回荡。
林烨举枪瞄准声源，手指扣在扳机上。
老八从阴影中踱步而出，纯白西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只优雅的幽灵。欢迎来到我人生的起点，林检察官。他轻抚着斑驳的墙面，这家医院接生的第一个婴儿，就是我。
闭嘴！林烨的枪口纹丝不动，眼中的血丝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目。
你和你师父一样愚蠢。老八突然狞笑，只会用枪指着别人。
不许你侮辱他！林烨的怒吼在空荡的走廊激起回声。
老八不慌不忙地从内袋掏出一把镀铬左轮，枪身在月光下泛着寒光。要比比看吗？他歪着头，像在玩一场游戏，是你的警用92式快，还是我的柯尔特更准？
两把枪在月光下对峙，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气息。远处，一只夜枭的啼叫划破寂静，仿佛在为这场生死对决倒计时。
警官！警官！派出所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衣衫褴褛的拾荒老人踉跄着冲了进来，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
值班民警小王立刻站起身：大爷，您慢点说，发生什么事了？
南...南边...老人扶着膝盖大口喘气，那个废弃的城南医院...里头有人！
什么人？小王瞬间绷紧了神经，手已经按在了警棍上。
我...我没敢靠近...老人颤抖着抹了把汗，就听见他们在吵架...说什么枪啊命的...
小王的瞳孔猛地收缩，立即抄起对讲机：指挥中心，这里是南城派出所...
——————
凌晨2:45，废弃医院外。
二十名全副武装的特警和三十名刑警将整栋建筑围得水泄不通。唐婉蹲在指挥车后，借着月光最后一次检查配枪。
疯子！林烨的声音从医院深处传来，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连孩子都不放过？你还是人吗？
要怪就怪你那个死鬼师傅！老八的狞笑让人毛骨悚然，他非要赶尽杀绝...对了，段检察官的女儿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林烨的回答斩钉截铁。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啧，来得真快。老八吹了个口哨，突然一个闪身躲到护士台后，林检察官，想见识下我的枪法吗？
枪声炸响的瞬间，唐婉一个侧滚翻躲到门后，子弹擦着她的发梢钉进墙里。
老八！放下武器！唐婉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争取宽大处理！
宽大？老八癫狂的笑声令人不寒而栗，唐队长，我手上的人命够枪毙十回了！说着又是的一枪。
林烨趁机闪进旁边的手术室，此刻他正躲在手术台后，成了夹在两人之间的三明治。
老八，该结束了。林烨的声音从手术室传出。
谁在那里？唐婉立即调转枪口。
当林烨从手术室探出头时，唐婉的呼吸一滞：林烨？！她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枪上，脸色骤变，把枪放下！
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在三把枪之间划出冰冷的轨迹。废弃手术室里弥漫着血腥味和火药味，墙上的手术中灯牌突然闪烁了一下，在三人脸上投下诡异的红光。
手术室内弥漫着刺鼻的锈迹斑斑的味道和血腥气，破碎的玻璃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
林烨的枪口微微下垂，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唐婉，老八在护士台后，柯尔特左轮，六发装弹。他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
唐婉的配枪纹丝不动，战术手电的光束在林烨脸上扫过：放下枪，这是最后警告。她的声音比手术器械还要冰冷。
“你不抓他，你让我放下枪”林烨不解的问。
“我是个警察，在所有事情没弄明白之前，你依然是犯罪嫌疑人”唐婉的声音甚是冷漠。
子弹擦着唐婉的战术靴射入地面，老八的声音带着癫狂：叙旧时间结束！
唐婉迅速侧滚翻到掩体后，耳麦里传来狙击手的汇报：A点视野受阻，请求b组支援。
老八！林烨突然暴起，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摩擦，还我师傅命来！他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枪管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来啊！老八癫狂的笑声在走廊回荡，不过...他突然压低声音，只要你敢踏出手术室一步，第一个死的肯定不是我，对吧唐队？
话音未落，天花板突然爆裂！
砰——
b组特警从天而降，破窗绳在月光下划出银色的轨迹。老八的白西服瞬间绽开数朵血花，他踉跄着后退，脸上还凝固着狰狞的笑容。
林烨如猎豹般冲出，枪口直指老八眉心。
咔嗒。
冰冷的金属抵上他的后脑。唐婉的声音比手术刀还要锋利：放下枪，林烨。
走廊里弥漫着硝烟和血腥味，防爆盾组成的铜墙铁壁将现场团团围住。林烨的枪一声掉在地上，溅起细小的血花。
唐婉面无表情的给他带上手铐。
市公安局物证科。
唐婉戴着橡胶手套，仔细检查着老八那件染血的白西服。当她的手指触碰到内衬口袋时，一张硬质卡片让她眉头一皱。
迅达修车行——烫金字体在强光灯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赵敏，带人去这个地址。唐婉的指尖敲击着名片，动作要快。
——————
城郊结合部，迅达修车行。
赵敏刚带队靠近，修车厂里十多个穿着工装的壮汉突然四散奔逃。
站住！赵敏朝天鸣枪示警。
枪声在空旷的郊外格外刺耳，十几个身影齐刷刷抱头蹲下，动作熟练得令人心惊。
唐队，表面看就是普通修车行。赵敏踢开工具箱，战术手电扫过油腻的地面，没发现异常。
耳机里传来唐婉的质疑：那老八为什么特意带着这张名片？
要不要问问林烨？
唐婉的声音带着疲惫，还在审讯室装哑巴。
就在这时，赵敏的军靴突然踩到一块松动的钢板。——空洞的回响让她瞬间绷紧神经。
唐婉的声音陡然提高。
我脚下...赵敏慢慢蹲下身，指甲抠进钢板缝隙，是空的。
随着一声，厚重的钢板被掀开，一股霉味混合着汽油味扑面而来。赵敏的战术手电照下去，光束消失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我的天...赵敏的呼吸都停滞了。
什么情况？
赵敏迅速打开实时画面传输。镜头里，一条幽深的地下通道向远处延伸，目测至少三百米。通道两侧的墙壁上，密密麻麻贴满了——
唐队...赵敏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微微发颤，是林烨的资料...
实时画面突然剧烈晃动，镜头聚焦在一张泛黄的A4纸上。唐婉的瞳孔骤然收缩——纸上赫然是林烨的详细档案：
【林烨，30岁，沈安人】 【住址：金龙区晨曦咖啡店二楼】 【隐藏身份：犯罪心理侧写师（原省厅特聘）】 【亲属关系：妹妹林柔（沈安一中高一·三班）】
赵敏推开里间的铁门，战术手电照亮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场景：专业级指纹提取设备在操作台上泛着冷光，旁边整齐摆放着林烨近三个月的作息记录表。最骇人的是桌角那本未完成的手写笔记——《完美犯罪：替罪羊培养手册》。
唐队...赵敏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我们好像误打误撞端了老八的猎物研究所
审讯室里，监控屏幕的蓝光映在林烨脸上。他忽然向前倾身，手铐在桌面上敲出清脆的声响：现在，可以解开这个了吗？嘴角的弧度带着几分戏谑。
唐婉的钢笔地折断在掌心。墨水顺着她绷紧的指缝滴落，在审讯笔录上晕开一朵朵蓝黑色的花。
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赵敏带回的十几个嫌疑人垂头丧气地坐在椅子上，眼神飘忽不定。
“说说吧，你们是怎么和老八勾搭上的？”唐婉的声音冷得像冰。
为首的瘦高个男人咽了咽唾沫，低声道：“我们……我们本来就是一帮没工作的混混，后来老张——”他指了指旁边一个满脸油污的男人，“他以前在修理厂干过几天，我们就合伙开了这家汽修店。”
“可修车挣的那点钱，根本不够分。”另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插嘴，“后来我们在黑市上看到有人卖‘指纹提取器’，说是能复制任何人的指纹……”
唐婉的眉头越皱越紧。
“再后来，我们在暗网上看到有人发帖，说可以帮人‘制造完美犯罪现场’。”瘦高个男人搓了搓手，“我们想着，反正就是提供点‘技术支持’，又不亲自杀人，应该没事……”
“然后老八就找上门了？”赵敏冷冷地问。
“对，他出手特别大方，直接给了我们十万定金。”黄毛缩了缩脖子，“他说要对付一个男人，让我们想办法搞到他的指纹，再‘布置’几个现场……”
唐婉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声音低沉：“你们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们的‘技术支持’，死了八个人？”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瘦高个男人终于抬起头，声音发颤：“警官，我们真没想到会闹这么大……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个人信息随便一查就能查到，我们……我们就是钻了个空子……”
唐婉合上笔录本，眼神凌厉。
——科技的进步本该让社会更安全，可一旦被有心人利用，反而成了犯罪的温床。
沈安市的第三场雪簌簌落下时，林烨终于走出了公安局大门。
林柔裹着厚厚的白色棉服，像只雪地里的小兔子，在门外不停地跺着脚。看到哥哥的身影，她立刻飞奔过去，却在距离两米处突然刹住脚步，红着眼眶上下打量他。
怎么？不认识哥哥了？林烨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指尖触到发梢的雪花，冰凉湿润。
透过公安局的玻璃门，唐婉静静地站在走廊阴影处。她看着林烨弯腰替妹妹系围巾的动作，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他们之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终究和这场雪一样，落地无声。
——这样也好。刑警最不需要的就是软肋。
林烨牵着妹妹转身离开时，似有所觉地回头望了一眼。但纷飞的雪花模糊了视线，他只能看到公安局明亮的灯光，和玻璃后那个模糊的身影。
半个月后·晨曦咖啡店
研磨咖啡豆的声响规律而治愈，林烨正在教林柔拉花。小姑娘专注地盯着奶泡，鼻尖上沾了一点咖啡粉。
哥，唐婉阿姨好久没来了。
林烨的手顿了顿，蒸汽棒喷出的奶泡多了一秒。她工作忙。他若无其事地擦着咖啡机，你作业写完了？
御林园
顾长军端着紫砂壶从茶室出来时，正看见林烨将配枪轻轻放在茶几上。黑黝黝的枪身在红木桌面上显得格外冷硬。
新到的龙井，尝尝。顾局倒茶的手很稳，真不打算留着了？
林烨端起茶杯，热气氤氲中他的眼神有些恍惚：那天在咖啡店，老八就在我面前......可我终究没能扣下扳机。他抿了口茶，不过现在，师父应该能安息了。
也好。顾长军叹了口气，不过以后遇到棘手的案子......
随时找我。林烨放下茶杯，眼神清明，犯罪心理侧写是我的使命，就像——他顿了顿，就像煮咖啡是我的生活。
窗外，今年的第四场雪开始飘落。茶几上的手枪渐渐蒙上一层细密的水珠，像谁的眼泪，又像一场无言的告别。
2017年1月27日，除夕夜。
沈安市的夜空被万家灯火点亮，市公安局的窗户却透着另一种光亮——不是节日的喜庆，而是守护的执着。
哥，唐婉阿姨会不会也在吃饺子啊？林柔踮着脚揉面团，鼻尖上沾着面粉。
林烨手中的擀面杖顿了顿，目光不自觉地飘向窗外。远处公安局的方向，隐约可见几盏长明的灯。
那你知道唐婉阿姨喜欢什么馅吗？他轻声问。
不知道。林柔眨眨眼，但我们可以每个馅都包一点啊。
晚上十点，市公安局门卫室。
林警官，新年好啊！老门卫笑着推开窗户，呼出的白气在寒夜里格外明显。
林烨将两个保温饭盒递过去：麻烦转交给唐队。
不亲自送？
不了。林烨摇摇头，转身时又补了一句：替我说声新年快乐。
办公室里，唐婉盯着突然出现的饭盒发愣。
林烨送来的。赵敏倚在门框上，嘴角带笑，大过年的，特地给你送饺子。
掀开盖子，热气裹着香气扑面而来。盖子上贴着一张便签：
【唐婉阿姨：
我和哥哥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馅，所以猪肉大葱、芹菜肉、酸菜肉、韭菜鸡蛋都包了一点。
新年快乐！
——林柔】
唐婉的指尖轻轻擦过两个字，突然发现饭盒下层还藏着一张小卡片：
【值班辛苦了。
——林烨】
窗外的烟花突然炸开，照亮了她微微泛红的眼眶。
新年快乐。她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轻声说，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
猪肉大葱的，是她最喜欢的口味。
（她知道他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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