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巨墙沉默地矗立着,将炼狱与桃源粗暴地割裂。
墙内,墨绿虬结的藤蔓上,挂满了沉甸甸的奇异瓜果,空气里弥漫着劫后余生的、甜腻到近乎虚幻的生机。
墙外,赤地千里,焦土龟裂,枯骨曝于荒野,连鸟兽都绝了踪迹。
持续数月的大旱,如同无形的巨手,扼住了这片土地上,最后残喘的生机。
杏花村的废墟上,新搭建的简陋窝棚,依附着藤墙内侧。
村民们的脸上,残留着惊恐,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抓住救命稻草的狂热。
他们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贪婪地、带着无法掩饰的渴望,聚焦在村中心,那一口咸水井旁,临时搭起的棚子——
赛豆豆的“粮台”。
棚子前,一口大铁锅,架在熊熊燃烧的柴火上。
锅里翻滚着粘稠、散发着浓郁谷物香气的米粥。
这香气,在死寂的饥荒年代,比最烈的毒药更能勾魂夺魄。
锅旁边,堆着几大筐,刚刚从藤蔓上采摘下来的饱满豆荚、拳头大的紫黑浆果、还有表皮带着奇异纹路的甜瓜。
赛豆豆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初掌权柄的紧张,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站在锅旁,身边是如同门神一般肃立的箫景轩,以及拄着拐杖、眼神锐利如鹰的张莽。
她的脑海中,“丰饶女神系统”的界面,清晰可见:
【救助值:+!】
【解锁:初级催化(强化植物生长)、定向培育(引导植物特性)、丰饶空间(临时,10立方米)】
【警告:能量波动异常!宿主生命力微弱!救助值转化效率降低30%!】
【新增规则:检测到恶意施舍行为!施舍对象‘孙婆’携带‘贪婪’、‘懒惰’、‘怨毒’负面标记!触发‘厄运反噬’规则!关联对象‘赛小丫头苗苗’生命体征急速下降!】
系统冰冷的提示,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赛豆豆的心头!
她猛地扭头,看向旁边草席上躺着的小小身影——她的妹妹赛苗苗!
刚才还好好的,此刻却小脸煞白如纸,身体剧烈地抽搐,猛地咳出一大口暗红色的血液!
气息一瞬间微弱下去!
“苗苗!”赛豆豆魂飞魄散,扑到妹妹的身边,手指颤抖地,探向她的鼻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轰——!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滔天愤怒,和后怕的寒意,一瞬间席卷了赛豆豆!
她猛地抬起头,充血的目光,如同淬火的利箭,死死钉在人群最前面,那个端着木碗、一脸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不满的老妇人身上——孙婆!
就是她!刚刚第一个挤上来,嘴里还嘟囔着“饿死了饿死了”,她毫不客气地,从赛豆豆手里“抢”走了第一碗浓稠的米粥!
赛豆豆甚至记得,她枯瘦的手指,碰到自己手背时,那冰凉的、带着贪婪滑腻的触感!
“是她!”赛豆豆的声音嘶哑尖锐,带着刻骨的寒意,响彻全场,“是她的贪婪和恶毒!害了小苗苗!”
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聚焦到孙婆身上。
孙婆正美滋滋地,吹着碗里的热气,被这突如其来的指控,吓了一跳。
随即三角眼一翻,尖声道:“放屁!你这丫头片子胡吣什么?老婆子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喝碗粥怎么了?自己妹子病秧子,怪到我头上?天打雷劈啊!”
“闭嘴!”箫景轩冰冷的声音,如同寒流一般刮过,一瞬间冻住了孙婆的叫嚣。
他一步跨出,无形的威压,让孙婆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赛豆豆不再看她。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剧痛,和滔天怒火,猛地站起身,大步走到那一口翻滚的粥锅前。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她抄起旁边的大木勺,狠狠舀起一勺滚烫粘稠的米粥!
“孙婆!”赛豆豆厉喝一声。
孙婆下意识地抬头,脸上还带着一丝,被呵斥后的恼羞成怒。
哗啦——!
滚烫的米粥,如同金色的瀑布,毫不留情地当头泼下!
精准地泼在了孙婆那张刻薄惊愕的脸上,泼进了她端着的碗里,溅了她一身!
“啊——!”杀猪般的惨叫响起!
孙婆被烫得跳脚,手里的碗“啪”地摔在地上,黏糊糊的粥,和烫出的红痕,糊满了她的脸和脖颈,狼狈不堪,发出痛苦的嚎叫。
死寂!
整个杏花村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粥锅翻滚的咕嘟声,和孙婆杀猪般的哀嚎。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狠厉决绝的一幕惊呆了!
那泼出去的,可是能救命的粮食啊!
赛豆豆扔掉木勺,无视惨叫打滚的孙婆,转身面向所有惊疑不定的村民。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深潭般的冰冷,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从怀里掏出一卷粗糙的、边缘还带着毛刺的麻布卷轴,猛地抖开!
卷轴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最下方,是一大片留白。
“都给我看清楚了!”赛豆豆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孙婆的嚎叫,如同冰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从今天起!杏花村,没有白吃的粮食!没有白来的活路!”
她指着卷轴,一字一顿,如同铁锤砸钉:
“想喝粥?想吃果子?想活命?”
“拿你们的力气来换!拿你们的本事来换!拿你们对这片土地的心来换!”
“此乃‘活命契’!上面写明了:开荒一亩地,换粗粮三升!加固藤墙一丈,换豆荚一筐!采摘藤果十斤,换浆果一捧!照料伤患一日,换甜瓜一个…所有活计,明码标价!所有口粮,按劳取酬!”
“干多少活,按手印画押!认多少字,按手印画押!敢偷懒?敢耍滑?敢像她——”
赛豆豆猛地一指,地上还在翻滚嚎叫的孙婆:
“像她一样,只想不劳而获,甚至心存恶念?那就滚出藤墙!去外面啃树皮,等死!”
她冰冷的目光扫过一张张或震惊、或惶恐、或贪婪、或若有所思的脸:“现在,愿意按规矩活命的,上来!按手印!领今天的‘开荒引’!凭引子,干完活,晚上领粮!”
“不愿意的,”赛豆豆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现在就给我滚!一粒米,一滴水,都别想沾!”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孙婆痛苦的呻吟在回荡。
村民们面面相觑,眼神复杂。
白给的粥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纸冷冰冰的“卖身契”?
有人本能地抗拒,觉得被羞辱;
有人看着锅里翻腾的粥香,肚子咕咕作响,眼神挣扎;
也有人,比如那些在之前虫潮,和官军袭击中失去亲人的青壮,眼中则燃起了一股狠劲。
死寂被打破。
咚!
一声闷响!如同巨石砸地。
人群后面,一个高大魁梧、满脸虬髯、胳膊比寻常人的大腿还粗的汉子,推开前面的人,大步走了出来。
他走到粮台前,看也没看地上打滚的孙婆,噗通一声,双膝重重砸在地上!
膝盖撞击地面的声音,让所有人的眼皮一跳。
他是村里唯一的铁匠,赵铁锤!
他之前为了给守墙的青壮汉子,赶制简陋枪头,三天三夜没合眼,锤子都抡断了柄。
赵铁锤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赛豆豆,声音嘶哑,却如同重锤敲击,字字铿锵:
“豆丫头!我赵铁锤,大字不识一个!但力气有一把!良心还有半斤!”
“这世道,活命不易!你给条明路,是恩!”
“从今天起!”
他猛地俯身,额头狠狠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咚!”
“我赵铁锤这条命!就是你的刀!你的锤!你的盾!”
“你指哪,我打哪!你让开荒,我绝不挖坑!你让守墙,我死也钉在墙头上!若有二心,天打雷劈,尸骨无存!”
“手印在哪?我按!”
一番话,如同滚油泼进了冰水!炸得所有人头皮发麻!
铁匠赵铁锤,是村里出了名的硬骨头,脾气倔,力气大,说一不二,从不服软的家伙。
此刻,竟第一个跪地磕头,赌咒发誓效忠!这种冲击力,比赛豆豆泼粥立威,更甚百倍!
“铁锤哥!”几个平日跟着他打铁的青壮汉子,眼眶一瞬间红了,热血上涌,也紧跟着冲了出来,噗通噗通,跪倒一片!
“豆丫头!算我一个!我按手印!”
“还有我!开荒引给我!我力气大!”
“我认字!我帮你记账!”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尤其是在这朝不保夕的绝境。
赵铁锤的效忠,像一根定海神针,也像一把燎原的火种。
犹豫的、观望的、甚至心底有些小九九的,都被这一股气势裹挟着、推动着,涌向了粮台。
“排队!排队!一个个来!”张莽拄着拐杖,声如洪钟地维持秩序,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亲自拿起一支粗糙的毛笔,蘸着一种暗红色的、带着奇异腥气的“印泥”(箫景轩提供),递给赛豆豆。
赛豆豆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拿起笔。
她看了一眼地上,依旧在痛苦呻吟、却无人理睬的孙婆,眼神冰冷如铁。
她提笔,在赵铁锤的名字旁(张莽代写),工整地写下“开荒:藤墙西侧乱石滩,一亩”。
然后将笔,递向赵铁锤粗糙的大手。
赵铁锤毫不犹豫,用沾着油污和铁锈的手指,在暗红色的印泥里,狠狠一按,然后重重地、清晰地摁在了自己名字旁边!
一个粗犷、带着力量感的鲜红手印,如同烙印,刻在了麻布契约上!
有了第一个,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粗糙的麻布卷轴上,名字和手印迅速增多。
张莽负责记录活计,赛豆豆负责分发,写着具体任务和数量的“开荒引”——
一种用硬树皮削成的简易牌子。
场面虽然混乱,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被规则强行约束起来的秩序感。
赛豆豆一边分发,一边暗中催动系统,消耗着宝贵的救助值。
无形的能量,悄然覆盖在,那些刚刚按上手印的村民身上,尤其是赵铁锤等几个带头之人。
一股微弱却真实的暖流,涌入他们疲惫饥饿的身体,驱散了几分虚弱,带来一丝力气——
这是“初级催化”对生命力的微弱滋养,是她立下铁规后,系统允许的、定向的“报酬预支”。
就在这热火朝天(夹杂着孙婆断断续续的呻吟)的登记即将结束时——
“不好了!豆豆姐!采薇婶子…采薇婶子出事了!”一个半大孩子,连滚带爬地,从藤墙东面新开的,一个小门洞(用于采集墙外特定区域草药)冲了进来,小脸煞白,带着哭腔。
赛豆豆心头一紧!王采薇,村里的寡妇,丈夫死在之前的虫潮里,自己带着个五岁的女儿。她懂些草药,自告奋勇去藤墙外相对安全的区域采药,给受伤的村民用。
“怎么一回事?”赛豆豆厉声问。
“采薇婶子…采薇婶子为了采一株长在崖壁上的…好像是什么止血的宝贝草…摔…摔下来了!腿…腿好像断了!”孩子吓得话都说不利索。
赛豆豆脸色骤变!
藤墙外的安全区域,是她用系统能量标记过的,但悬崖峭壁显然不在其列!
她一把将登记的事,塞给张莽:“张伯,这里交给你!”转身就要往外冲。
“豆豆!”箫景轩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眼神锐利,“外面不安全!我去!”
“不!”赛豆豆猛地甩开他的手,眼神决绝,“她是为我采药才出的事!我必须去!”
她的脑海中,闪过王采薇平日里沉默却坚韧的身影,闪过她看着女儿时温柔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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