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粟内史衙门炸开的这桩丑闻,根本捂不住。
黑冰台的少年郎们动作如风,转眼就把甲字仓丙号库的那帮仓吏捆成了粽子。
一袋袋掺着沙土、散发着霉味的“粮食”被拖到院中摊开,惊得所有围观者倒吸冷气。
六岁的镇军侯嬴昭就站在那儿,小手紧握那面黑龙旗,板着小脸一声令下,整个衙门被围得水泄不通。
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点燃了整个咸阳官场。
六岁的小侯爷,捧着陛下亲赐的“便宜行事”黑龙旗,头一把火,就狠狠烧穿了治粟内史衙门的粮仓!
贪腐!硕鼠!罔顾圣恩!祸国殃民!
每一个字都砸得人心惊肉跳。
次日清晨,麒麟殿大朝会。
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文武百官垂首屏息,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阴影里。空气中有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嬴政高坐帝位,面沉似水,指尖一下下敲着龙椅扶手,每一声轻响都像敲在众人心跳的节拍上。
“治粟内史刘大人,今日没来?”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寒意森森。
殿下鸦雀无声。谁不知道,刘大人和他那几个心腹,此刻正被“请”在黑冰台“喝茶”呢。
“来不了也罢。”嬴政冷笑,“那就说说。朕的‘镇军侯’,昨日持朕亲赐的黑龙旗,在治粟内史甲字仓,揪出了三百多袋掺沙发霉的粮食。诸卿,都怎么看?”
众人脑袋垂得更低。
突然,文官队列中猛地冲出一人,须发戟张,脸涨得通红——正是博士宫首领、儒家招牌淳于越。
“陛下!老臣有本要奏!”他声音气得发颤,根本不等嬴政回应,枯手指直接戳向武将列最前面——那个身高才到蒙恬腰间的小不点。
“老臣要弹劾九皇子嬴昭!弹劾他恃宠而骄!僭越礼法!扰乱朝纲!弹劾他小小年纪,心术不正,假查案之名,行折辱大臣之实!”
他吼得声嘶力竭,胸口剧烈起伏,显然已怒极。
整个朝堂静得可怕。所有人都明白,儒家这是被踩了尾巴,急眼了——谁不知道治粟内史衙门里塞了多少他们举荐的人。
嬴昭抬起头,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对方乱抖的胡子,小脸淡定,甚至歪了歪头,像是没搞懂这老头发什么疯。
嬴政眼微眯,喜怒难辨:“哦?淳于博士这话从何说起?昭儿查获劣粮,人赃并获,怎就成了折辱大臣、扰乱朝纲?”
“陛下!”淳于越噗通跪地,捶着胸口,痛心疾首,“粮仓便有疏漏,自有法度、有司处置!岂容一六岁稚童,举着个不明不白的旗号,就如土匪般闯朝廷重地、绑朝廷命官、封朝廷衙门?这是视国法如无物!视满朝公卿如无物!”
越说越激动,他声音猛地拔高:“更遑论陛下!我大秦以法立国,以礼治国!周礼有云:君臣父子,尊卑有序!六岁幼童,无知无识,不过侥幸献了些祥瑞,岂能封侯?岂能赋权巡察?此乃亘古未闻之荒唐!”
“陛下竟还赐下‘便宜行事’之旗?荒唐!简直荒唐透顶!让一黄口小儿持此权柄,他将国之重器置于何地?将满朝文武置于何地?陛下此举,又将礼法置于何地?!”
“六岁侯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是礼崩乐坏之始!是亡国之兆啊陛下!”淳于越说到最后,竟老泪纵横,仿佛已眼见大秦基业崩塌。
一番话引经据典,噼里啪啦砸下来,直接把嬴昭封侯查案之事捅到了“礼崩乐坏”“动摇国本”的高度。
不少保守文官听得暗自点头,觉得这老博士话虽冲,理却不糙。让个奶娃娃骑到头上,实在不像话。
武将列中,蒙恬、王翦等人眉头紧锁,却不好直接跳出来跟这儒家头子辩经。
所有目光又一次聚焦那小小身影。
嬴政脸色已沉下,目光冰冷扫向跪地的淳于越,刚要开口——
却见嬴昭轻轻扯了扯蒙恬的甲叶。蒙恬下意识侧身。
然后,在满朝文武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六岁的镇军侯迈着小短腿,从武将队列中走出,一步步来到淳于越面前。
他手里,仍稳稳捧着那面黑龙旗。
“淳于博士,”嬴昭开口,奶音清亮,回荡在寂静大殿,“你说我年幼无知?”
淳于越抬头怒目而视:“难道不是!?”
“你说我查案是视国法如无物?”
“难道不是!?”
“你说我封侯是礼崩乐坏,是亡国之兆?”
“正是!”淳于越脖子一梗。
“哦。”嬴昭点点头,小脸平静,忽然话头一转,“那请问博士,您读了一肚子圣贤书,通晓礼法,可知《秦律·厩苑律》凡效公器者,其不堪用、弊恶而易败者,该如何论处?”
“呃?”淳于越一怔,下意识回,“……坐其假(价值)而论其罚。”
“《秦律·工律》呢?为器同物者,其小大、短长、广亦必等,不如式者如何?”
“……物勒工名,以考其诚,功有不当,必行其罪。”淳于越节奏有点乱,懵了。
“《秦律·田律》呢?雨为澍,及秀粟,辄以书言澍稼、秀粟及垦田阳毋稼者顷数,所言不尽,又当如何?”
“……”淳于越张嘴,额头冒汗。这些琐碎律条,他一个钻研周礼的大儒,哪会逐字记住?
嬴昭却不给他喘气之机,小嘴如连珠炮继续轰:“再问博士,甲字仓丙号库,以霉变糠麸掺沙土充作军粮民食,按《秦律·仓律》,该当何罪?按博士您推崇备至的周礼,这等行径,是可为之礼?还是该为之法?”
“我……这……”淳于越被问得噎住,脸憋成猪肝色。他本想用大道理压人,谁料对方不接招,反而揪住具体案件和律法细节反手一刀!
“博士口口声声礼法礼法。”嬴昭嗓音陡然拔高,童声清亮,却字字如钉,“难道博士所谓的礼,就是包庇纵容那些蛀空大秦粮仓、想饿死边关将士、饿死大秦百姓的硕鼠之礼?”
“难道博士所谓的法,就是当国之蛀虫被揪出时,不究蛀虫之罪,反怪揪虫之人年纪太小的荒唐之法?”
“父皇下‘三年无饥馑’之诏,推广土豆,为的是让大秦子民不再挨饿!可粮仓里的硕鼠,却要把这诏令变成害民的毒药!此举不仅触犯国法,更是欺君罔上,罪同谋逆!”
“我嬴昭,是只有六岁不假!但我却知,将士吃不饱,无力守国门!百姓吃不饱,天下难安定!粮仓不稳,大秦必动荡!”
“父皇赐我此旗,许我便宜行事,查的就是这等蠹虫,护的就是大秦的根!敢问博士,我持父皇之旗,行父皇之令,护大秦之法,保大秦之民,何错之有?怎就礼崩乐坏?怎就亡国之兆了?!”
“难道在博士眼里,那些蛀虫的颜面,比我大秦将士的肚子更重要?比天下百姓的性命更重要?比父皇的江山社稷更重要吗?!”
一连串质问,如同冰雹砸脸,劈头盖脸轰向淳于越。声音虽嫩,却逻辑锋锐,字字砸在“国法”与“大义”的钉子上!
满朝文武,彻底愕然!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大殿中央那个手持黑龙旗、身材小小却站得笔直、言辞犀利如刀的小身影。
这……这是一个六岁娃能说出来的话?
这道理掰扯得,比混迹朝堂几十年的老油子还狠!直接把淳于越那顶“礼崩乐坏”的大帽子,反手扣了回去,扣得结结实实!
蒙恬、王翦等武将眼中精光爆闪,差点当场叫好。
文官队列里,许多人也是面色变幻,重新掂量起这位小侯爷的分量。
“你……你……黄口小儿……强词夺理……曲解圣言……”淳于越被怼得气血逆冲,指着嬴昭,手指哆嗦得像风中的叶子,想反驳,却发现自己那套大道理在对方具体又凶狠的质问前,苍白得可笑。
他一生推崇周礼,讲究尊卑有序,何曾被这样当面撕破脸皮驳斥?还是被一个他压根瞧不上的六岁娃娃驳得哑口无言!
巨大的羞辱感和信念冲击,让他眼前一黑,胸口堵得炸裂。
“噗——!”
一口老血猛地从淳于越口中喷出,血线刺目。
他身体晃了两晃,眼白一翻,直挺挺向后倒去。
“博士!”
“淳于大人!”
周遭官员惊呼一片,手忙脚乱冲上去搀扶。
朝堂之上,顿时乱成一团。
嬴昭看着被气晕过去的淳于越,小脸还是没什么表情,只轻轻眨了眨眼,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声音不大,却在突然混乱又因他开口而骤静的大殿里,清晰得可怕:
“这就晕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点……我《青囊书》急救篇都还没开始讲呢……”
“噗——”
不知哪个武将没憋住,笑喷出声,又死命忍住。
龙椅上,嬴政看着台下鸡飞狗跳,又看看一脸“无辜”的小儿子,嘴角狠狠抽了几下。最终,一丝压不住的笑意破开他脸上的寒冰。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震大殿,带着毫不掩饰的痛快与果决:
“传朕旨意!”
“镇军侯嬴昭,查案有功,明辨是非,深得朕心!”
“粮仓一案,交由黑冰台彻查到底,一应涉案人员,无论牵扯到谁,给朕依律严办,绝不姑息!”
“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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