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梁被一头野生熊猫追得亡命奔逃的乌龙事件,很快便由那名警惕的百人将报到了嬴昭这里。
“食铁兽?咸阳近郊竟有这等异兽?”嬴昭听到汇报,小脸上露出一丝讶异。他对这种前世被称为国宝的生物颇有好感,更让他注意的是,“你们说,那野兽似乎在追赶一个身手不凡的人?”
“是,殿下!”百人将肯定道,“地上脚印极深,绝非寻常猎户或百姓,轻身功夫极为了得!若非那食铁兽突然出现惊扰,恐怕我等都难以发现其窥探之行!”
嬴昭的小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项氏的标记才出现不久,就有高手潜入营地附近踩点,这绝非巧合。
“加派暗哨,扩大巡逻范围。那人的踪迹,继续追查,但不必深追,以免中调虎离山之计。”嬴昭下令道。他知道,经此一闹,对方短期内必然更加谨慎。
“那……那头食铁兽如何处理?”百人将请示道,“此兽力大无穷,爪牙锋利,留在附近恐伤及人畜,是否……驱赶或者……”他做了个格杀的手势。
嬴昭沉吟片刻,却摇了摇头:“暂且不必。此兽既未主动伤人,便由它去。或许……还能有点意外之用。”他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带本侯去看看。”
“殿下,危险!”蒙毅连忙劝阻。那毕竟是能追着项梁那等高手跑的猛兽。
“无妨。”嬴昭摆摆手,他身负先天道体,对天地生灵自有几分常人难及的感应,并未从那熊猫身上感受到多少暴戾之气,反而更多是一种……懵懂的混沌与好奇。
在蒙毅、王贲以及一队精锐黑龙卫的紧张护卫下,嬴昭来到了昨日事发之地。
林地边缘,被熊猫和项梁追逐时践踏出的狼藉痕迹依旧清晰可见。士兵们分散警戒,如临大敌。
然而,树林中静悄悄的,并无那黑白巨兽的踪影。
“看来是走了。”王贲松了口气。
嬴昭却微微蹙眉,他的感知比常人敏锐得多,能察觉到林中深处,有一团庞大而温和的生命气息,正……似乎在睡觉?
他示意众人原地等候,自己则迈开小短腿,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气息传来的方向走去。蒙毅和王贲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握刀柄,紧紧跟在三步之后。
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眼前的景象让众人一愣。
只见昨日那头威风凛凛、追得高手抱头鼠窜的巨大食铁兽,此刻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一处向阳的草坡上,肚皮圆滚滚地朝天,一只肥厚的爪子还搭在额头上,遮着阳光,发出轻微的、富有节奏的呼噜声,睡得正香。嘴角甚至挂着一丝亮晶晶的口水,旁边还散落着不少啃得光溜溜的竹竿。
这憨态可掬的模样,与昨日的凶悍判若两兽。
“这……”蒙毅和王贲面面相觑,紧张的心情莫名放松了些许。
嬴昭眼中却闪过一抹了然。他能感觉到,这头熊猫似乎正处于一种奇特的“饱食后慵懒”状态,体内气血平和,并无攻击性。
他示意众人不要再靠近,自己则独自一人,缓缓地、一步步地走向那只沉睡的巨兽。
随着他的靠近,他体内那微薄的先天道体之气似乎自行缓缓流转,散发出一种自然而亲和的气息,仿佛与周围的竹林、草地融为一体。
那熊猫的呼噜声微微顿了一下,搭在额头上的爪子动了动,鼻子嗅了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它并未惊醒,反而翻了个身,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仿佛对来者毫无戒备。
嬴昭终于走到了熊猫的身边。他伸出小手,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试探性地放在了熊猫那毛茸茸、软乎乎的黑白相间的肚皮上。
入手温暖而柔软,还能感受到其下沉稳的心跳和呼吸。
那熊猫被触碰,只是懒洋洋地掀开眼皮,露出一条缝,用那双标志性的黑眼圈迷糊地瞥了嬴昭一眼,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于撒娇的“嗯~”声,然后用大脑袋蹭了蹭嬴昭的小手,便又闭上眼睛,享受起这突如其来的、舒服的抚摸。
它从这个小小两脚兽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让它非常安心和舒适的自然气息,远比那些硬邦邦的竹子更让它喜欢。
蒙毅、王贲等人在远处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那可是能追着武林高手跑的食铁兽啊!怎么就……就这么被殿下驯服了?还露出这种……这种羞耻的表情?!
嬴昭的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他继续轻轻抚摸着熊猫柔软的肚皮,感受着那份纯粹的温暖和信任。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嬴昭用只有自己和熊猫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管饱。”
那熊猫仿佛听懂了“管饱”两个字,耳朵动了动,哼唧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
从那天起,黑龙卫的营地里,就多了一道奇特的风景。
一头体型庞大、憨态可掬的黑白食铁兽,成了镇军侯嬴昭的……坐骑兼跟班。
起初,营中将士还对此兽心存敬畏,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头被殿下命名为“墨云”的大家伙,脾气好得出奇。只要不抢它的竹子(尤其是火云薯的秧苗,它似乎格外喜欢),不打扰它睡觉,它大多数时候都是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或者亦步亦趋地跟在嬴昭身后,像个巨大的黑白跟屁虫。
而嬴昭,则真的时不时就骑到墨云那宽厚柔软、毛茸茸的背上。墨云体型庞大,嬴昭坐在上面,小腿甚至都够不到地,但他却坐得极稳。墨云似乎也很乐意驮着这个身上有好闻气息的小不点,走动起来慢悠悠,一摇一晃,稳当得很。
这一日,嬴昭心血来潮,竟真的骑着墨云,在一队黑龙卫的护卫下,进入了咸阳城西市!
这下子,可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繁华的西市,瞬间炸开了锅!
“快看!那是什么?!”
“熊……熊罴?不对!是食铁兽!巴蜀的食铁兽!”
“天爷!它背上……背上是九殿下?!”
“九殿下骑着食铁兽?!我是不是没睡醒?”
街道两侧,所有百姓都惊呆了,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这堪称奇幻的一幕!
一个粉雕玉琢的六岁奶娃娃,身披一件小小的玄色锦袍,神情自若地骑在一头如同小山般、黑白分明、慢悠悠踱着步子的食铁兽背上。那食铁兽温顺无比,时不时还扭头用大脑袋蹭蹭背上的小主人,发出舒适的哼唧声。
娃娃的奶膘还未褪去,眼神却清澈明亮,顾盼生辉。
巨兽憨态可掬,却自带一股洪荒异兽的威严气场。
这极致的反差,形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画面!
短暂的震惊和恐惧过后,人群中爆发出的,是更大的惊奇和狂热!
“祥瑞!又是祥瑞啊!”
“连山中的异兽都来认九殿下为主了!”
“天佑大秦!天佑殿下!”
百姓们纷纷跪倒在地,向着嬴昭和他座下的墨云叩拜,脸上充满了敬畏和激动。之前的土豆祥瑞、克制瘟疫,如今再加上驯服异兽,嬴昭在民间的声望被推到了一个近乎神化的高度。
嬴昭骑在墨云背上,小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接受着万民朝拜。他轻轻拍了拍墨云粗壮的脖子。
墨云似乎很享受这种被瞩目的感觉,得意地昂起大脑袋,发出了一声更加响亮的、不再是威胁而是带着点炫耀意味的吼声。
“嗷~呜~”
声音洪亮,回荡在整个西市上空。
这震撼人心的一幕,自然也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咸阳的每一个角落。
章台宫内,嬴政听到内侍绘声绘色的描述,先是愕然,随即抚掌大笑:“好!好一个昭儿!连食铁兽都能收服!真是朕的福星!”
而某些阴暗的角落里,有人却气得几乎咬碎了牙。
“食铁兽……认主……骑兽逛街……收买民心……”赵高听着耳目的回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手中的玉杯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理解那个六岁的孩子了。每一次他认为对方已足够惊人的时候,对方总能弄出更离谱的事情来!
“杂家倒要看看,你这祥瑞,能护你到几时!”他猛地将玉杯摔在地上,粉碎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
咸阳街头,嬴昭骑着熊猫,缓缓前行。
阳光洒在一人一兽身上,镀上一层金边。
百姓的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
嬴昭的目光,却越过喧嚣的人群,望向了城市深处那些阴影笼罩的角落。
他知道,表面的风光之下,暗流只会更加汹涌。
但这又如何?
他拍了拍墨云。
“走吧,大家伙。”
“带我去看看,还有哪些魑魅魍魉,没跳出来。”
墨云晃着圆滚滚的身子,驮着它的六岁主人,如同巡视领地般,继续向前走去。
留下身后一街的惊叹,和一城的暗流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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