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暂时在赵婆婆家的柴房安顿了下来。赵婆婆孤身一人,常年守着这间空旷的老屋,对此很是高兴,仿佛枯木逢了春,忙前忙后地收拾,特意寻来厚实柔软的稻草,铺成一张干净的垫子,每一根稻草都细心抚平,确保没有一丝刺人的棱角,又颤巍巍地端来一碗热腾腾、散发着米香的白粥,粥面上还飘着几粒饱满的米粒,热气蒸腾间映出她慈祥的笑容,脸上洋溢着久违的暖意,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仿佛这间沉寂已久的柴房突然被注入了生气,连带着整个院子都活络了几分,连角落里的蜘蛛网都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活力惊动,微微颤动。她一边佝偻着腰,仔细整理着角落堆积的农具和杂物,将锈迹斑斑的镰刀和磨损的木耙一一归置整齐,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叨着家长里短、村中旧事,声音里透着慈祥与一种近乎于满足的喟叹,话语中夹杂着对往昔岁月的追忆和对萧玦到来的感激。
井生则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有空就往柴房跑,像只勤快又不知疲倦的小麻雀,围着萧玦叽叽喳喳,向他请教各种问题,从最简单的字词释义到复杂玄奥的风水图符,他总是睁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屏息凝神地仔细聆听,生怕错过一个字,漏掉一个音。萧玦也毫无保留,倾囊相授,不仅教他风水阵法的原理与运用,比如如何通过地脉流动推断吉凶,也系统性地教他读书识字,深入浅出地讲解山川地理的奥秘、人文历史的沧桑,每一课都耐心细致,循循善诱,仿佛在精心雕琢一块蕴藏着华光的璞玉,字字句句都力求清晰透彻,连柴房里原本浮躁飘荡的灰尘,都似乎因这沉甸甸的知识而悄然沉淀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的专注,偶尔传来竹简翻动的沙沙声和井生恍然大悟的低呼。
井生如饥似渴地学习着,仿佛一块在烈日下曝晒干涸了太久的海绵,终于遇到了甘霖,疯狂地吸收着每一滴水分。他常常捧着沉重的竹简,借着清冷的月光在院中或檐下反复默读,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小心翼翼地轻抚着竹简上深深浅浅的刻痕,指尖的触感仿佛能直接触摸到文字背后流淌的知识脉络,月光如水般倾泻,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银辉。他惊喜地发现自己并非愚钝,只是长久以来缺少了那一点拨云见日的引导,许多艰深晦涩的东西经萧玦稍加点拨,便豁然开朗,他甚至能举一反三,比如从溪水流淌的细微走向推演出地脉变化的趋势,或从古老典籍的只言片语中悟出新的阵法解法,每每此时,他那原本懵懂的眼神中便闪烁起前所未有的、名为“自信”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萧玦对井生展现出的这份悟性也颇为惊讶,教导起来更加用心,偶尔会不自觉地露出欣慰的微笑,眼神中带着由衷的赞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年初窥门径时那如饥似渴的影子,心中暗叹孺子可教。
这天夜里,井生又在柴房昏暗的油灯下,向萧玦请教《水镜阵诠》中一个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难阵法。两人围着那豆摇曳不定的灯火低声讨论,烛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人影,也映照出井生时而眉头紧锁、时而舒展的专注思索神情,他全神贯注,仿佛整个心神都沉浸在破解一道无形的、由星光和符号构成的谜题之中,油灯的火苗随着他们的呼吸忽明忽暗。时间悄然流逝,如指间沙,直到夜深人静,油灯的火苗因灯油将尽而渐渐微弱,光线愈发昏黄黯淡,井生才带着满脑子的思绪告辞出来。屋外月色如水,清冷而宁静,无声地洒在沉睡的寂静村落里,将光秃秃的树影拉得细长扭曲,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图案,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轻拂而过,让整个村庄显得更加幽深莫测,远处的狗吠声都沉寂了,只剩一片死寂。
井生没有立刻回他那破败的栖身之所,而是鬼使神差地,脚步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村口那片令人心悸的焦黑填平之地。他脚步轻悄如夜行的猫,几乎是踮着脚尖在青石板路上无声前行,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屏住呼吸,仿佛生怕惊醒了脚下这片土地中沉睡的黑暗,或是唤醒了某种蛰伏的恶意,冰冷的石板透过薄薄的鞋底传来刺骨的凉意。
月光惨淡地笼罩着那片土地,那片被填平的焦土依旧顽固地散发着不祥的暗紫色泽,如同凝固的淤血,在惨白的光线下更显诡异。中心那一点微弱的星芒,此刻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要明亮刺眼,它正与夜空中某颗位置固定的星辰隐隐呼应,透出一种诡异而微弱的能量波动,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在发出无声的低语,星光的闪烁仿佛带着心跳般的节奏。井生下意识地运转起“心眼”去感知,只觉得那浓郁的暗紫气息似乎比之前更加活跃躁动,仿佛有什么难以名状的东西正在地底深处孕育、挣扎,像是沉睡的凶兽即将挣破束缚,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他的脊背快速爬升,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星轨…越来越近了。他心中隐隐有种强烈的、不祥的预感,当星轨正式来临、星辰之力达到顶峰之时,这片被诅咒的土地必将发生惊人的、甚至是灾难性的变化,或许是灾祸降临,或许是某个尘封已久、惊世骇俗的秘密即将破土而出,这念头像一根冰冷的尖刺,狠狠扎入他的心底,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就在这万籁俱寂、连心跳声都嫌吵闹的时刻,他忽然捕捉到不远处传来极其轻微、如同细碎虫鸣般的谈话声!那声音压得极低,但在连风声都停息的死寂深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如同鬼魅在黑暗中的私语。井生心中猛地一凛,浑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他立刻屏息凝神,像一道真正的影子般迅速缩到旁边一块半人高的残破石碑后面,悄悄探出一点视线,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狂跳,如同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跳出来,连呼吸都变得极其急促又不得不强行克制,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只见朦胧的月光下,两个模糊的黑影,如同两团凝聚的墨,正站在离焦土坑不远的一棵老槐树浓重的阴影下低声交谈。其中一个身形瘦小佝偻,动作间透着一种熟悉的、如夜猫般的敏捷——正是那晚用冰冷匕首抵住他咽喉的黑衣人!另一个则身形较为高大,宽肩厚背,看那轮廓和站姿,分明就是那个伪装成货郎、四处打探消息的探子!他们果然是一伙的!而且竟然敢在夜深人静之时潜入村子这么核心的位置,其胆大妄为,简直如同在暗夜中肆意游荡的幽灵,身影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井生竖起耳朵,将全身的感官都集中在听力上,全力倾听,生怕错过一个字。只听那货郎探子用一种刻意压低的嘶哑嗓音道:“…镇龙尺的封印桩被那书生破了,主上得知后很是震怒…严命我等必须加紧监视,尤其是那书生和那小子的动向…星轨将至,此事关乎大计,不容有失…”黑衣人的声音则更加沙哑阴冷,像是砂纸摩擦:“…镇龙尺如今就在那小子手里…是个极大的变数…需尽快设法夺回,以免夜长梦多…”货郎立刻打断他,语气带着严厉的警告:“…不可妄动!主上有令,星轨之前,一切以隐秘监视为主,切莫打草惊蛇…眼下重中之重,是后山‘龙涎泉’…那里才是开启的关键所在…”龙涎泉?井生心中猛地一跳,这正是萧玦之前详细提过的、村中溪流真正的主源之地!货郎继续道,声音压得更低了,如同情人间的耳语,却透着刺骨的寒意:“…主上根据古籍与星象推演,龙穴的真正入口,或许就在那泉眼深处…需提前布置妥当…你精通水遁匿形之术,明日务必设法潜入泉眼深处仔细探查,并布下‘隐踪镜’…”黑衣人似乎有些迟疑,带着一丝犹豫:“…明白。但那书生似乎精通阵法,感知敏锐,需万分小心…”货郎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带着几分轻蔑与笃定:“…无妨,‘隐踪镜’乃家族世代相传的秘宝,非寻常阵法所能窥探察觉…只要藏得足够深、足够隐秘,谁也发现不了…”两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模糊如同蚊蚋,后面的话语完全无法听清,只留下一阵令人窒息的、压抑的沉默。很快,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身形同时一晃,如同鬼魅融入水中,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更深沉粘稠的夜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在此地出现过,只留下空荡荡的月光和死寂。
井生从冰冷的石碑后慢慢走出来,脸色凝重得如同结了一层寒霜,手心早已渗出冰冷的冷汗,被夜风一拂,刺骨的凉意瞬间传遍全身。龙涎泉…龙穴入口…隐踪镜…柳行云这伙人的目标,果然是后山那传说中的龙穴!而且他们已经开始了行动,就在明天!必须立刻告诉萧先生!他猛地转身,不再有丝毫犹豫,疾步如飞地向村内柴房方向狂奔而去,心中只剩下一个无比清晰、如同燃烧火焰般的念头:绝不能让他们的阴谋得逞!急促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村落里显得格外清晰、突兀,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地面上,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和与时间赛跑的紧迫感,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仿佛在催促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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