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吟冲霄,灵潮奔涌的天地异象,虽然只持续了短短一瞬,却如同在万籁俱寂的沉沉夜幕中投下了一块万钧巨石,激起了滔天骇浪,余波久久不息。那一声龙吟清越悠扬,带着穿透一切的古老威严,轻易便撕裂了厚重的夜幕,仿佛自九霄云外的无尽虚空中传来,深深震撼着每一个沉睡灵魂的最深处,唤起一种源自血脉的敬畏。
石疙瘩村的村民们大多在酣梦中被这仿佛源自灵魂本源深处的清越长吟惊醒,心头狂跳,纷纷胡乱披上衣衫,惊疑不定地冲出家门,望向那被深邃黑暗笼罩的后山方向。只见一道模糊的幽蓝光芒如流星般一闪而逝,随即隐没无踪,只留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令人心旷神怡的湿润气息。这气息混合着草木初生般的清新与山泉流淌的甘甜,沁人心脾,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不安在心底悄然滋生。
“刚才…那是什么声响?”一个壮年汉子使劲揉着惺忪的睡眼,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问道,仿佛那声音的余威还在耳中回荡。
“听着像打雷?可…可又不太对劲…雷声哪有这般清亮,这般…直透心魄?”另一名妇人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襟,牙齿因寒意或恐惧而格格打着战。
“我怎么觉得…像是…龙叫?”有须发皆白的老人喃喃自语,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敬畏,浑浊的老眼中仿佛有尘封已久的传说记忆在闪烁,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幼时围炉听祖辈讲述那些古老神话的夜晚。
“快看地上!这些死乌鸦是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很快,有人惊叫起来,发现了散落在村子周围、已然僵死多时的火鸦尸体。它们的羽毛焦黑卷曲,坚硬如铁石的身躯僵硬冰冷,七零八落地散落在泥地上,每一具都像是被无形的、极寒的火焰瞬间灼烧过,这诡异的景象更是引发了阵阵难以遏制的恐慌和七嘴八舌的猜测。村民们聚在一起,压低声音窃窃私语,有人壮着胆子蹲下细看,却无人敢伸手触碰,只觉得一股阴冷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令人脊背发凉。
村长老王头同样被那惊世龙吟彻底惊醒。他本就浅眠,那声音如同无形的金针狠狠刺入耳膜,让他猛地从炕上弹坐起来。看着窗外漆黑天幕下残留的诡异光影,心中顿时被巨大的不安攫住,第一反应便是要去找萧先生和井生。他匆匆套上外衣,脚步踉跄地冲出家门,在微凉的夜风中直奔村尾的破庙和赵婆婆家。然而,当他气喘吁吁地赶到破庙和赵婆婆那间低矮的小屋时,却发现两处皆是人去屋空!破庙的木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草铺上凌乱不堪的被褥显示着仓促离去的痕迹;赵婆婆家的小屋更是寂静得可怕,灶膛里的柴火早已熄灭多时,只剩冰冷的灰烬。老王头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今夜这惊天动地的异象,定然与这两人脱不了干系!他们究竟去了哪里?会不会遭遇了什么难以预料的凶险?他焦躁不安地在门前狭窄的空地上来回踱步,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死死绞紧了衣角,指节泛白。
与此同时,后山深处,龙涎泉边。
井生已然脱力,面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几不可闻,整个人软软地倒伏在泉边湿润的草地上,仿佛失去了所有生气。萧玦强忍着胸腔内翻江倒海的剧痛,艰难地俯身为他诊脉,指尖搭在井生冰冷的手腕上,凝神细察。脉搏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跳动的节奏却意外地稳定,除了精神力消耗过度几近枯竭,气血虚浮之外,并无内腑损伤的迹象,性命应是无碍。确认了这点,萧玦紧绷的心弦才稍稍放松了一丝。他自己也立刻盘膝坐下,五心向天,艰难地运转体内残存的微弱灵力,试图调息压制那因强行催动引灵阵而再次剧烈翻腾、几乎要彻底裂开的沉重旧伤。那深埋于胸腔肺腑间的旧伤此刻如同一条苏醒的毒蛇,疯狂地噬咬撕扯着他的经脉,每一次呼吸都牵扯出深入骨髓的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里外衣衫,但他只能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松懈,任由豆大的汗珠沿着鬓角滑落。
目光转向那渐渐恢复平静、但原本蕴含的天地灵韵似乎黯淡了几分的泉眼,只见汩汩奔涌的泉水已然平息,只余下水面细微的涟漪还在轻轻荡漾。萧玦心中并无半分化解危机的喜悦,反而如同压上了一块万钧巨石,沉甸甸的。引动龙吟,驱散火鸦潮,固然解了燃眉之急,但这动静实在太大、太惊人了!如同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沉沉黑夜里骤然点燃了一盏明晃晃的巨灯,光华直冲霄汉,必然已惊动了方圆数百里内所有敏锐的存在。尤其是那柳行云,绝非等闲易与之辈,此人城府之深沉如渊似海,手段之狠辣更是令人胆寒。他定能从中窥探出远超表面的秘密,甚至极有可能循着这龙吟的源头,追踪到龙涎泉的所在!萧玦眼中寒光一闪即逝,思绪却如电光石火般急速流转。
必须立刻离开此地!刻不容缓!否则,不仅自身难保,恐怕连石疙瘩村这数十户无辜村民,也会被卷入这深不可测的漩涡之中,万劫不复!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稍事恢复一丝行动能力,便立刻俯身将依旧昏迷不醒的井生背起。少年的身躯轻飘飘的,此刻却如同背负着一座沉重大山,压得萧玦脚步虚浮。他迅速而仔细地清理掉现场布阵的所有痕迹,将散落的符箓碎片、灵力耗尽的灵石残渣以及任何可能暴露引灵阵法的物事尽数深埋入土。做完这一切,他辨明方向,沿着后山最隐蔽、最崎岖的兽径,极力避开村中可能亮起的灯火和早起村民的视线,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穿过茂密的原始丛林和潺潺流淌的冰冷溪涧,悄然潜回村子。每一步都走得异常小心,屏息凝神,耳听八方,唯恐在湿滑的泥地或落叶上留下任何一点可供追踪的蛛丝马迹。
当他们终于回到村尾那座破败的庙宇时,遥远的天际已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熹微的晨光艰难地刺破黑暗,给断壁残垣的庙宇镀上了一层灰蒙蒙、毫无生气的光晕。
破庙前,老王头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万分地来回踱步,布满老茧的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在微光下隐约可见。一见到两人(尤其是看到被萧玦背在背上、人事不省的井生)的身影,他吓得魂飞魄散,慌忙踉跄着迎上前去,声音都变了调:“萧先生!井生…井生他这是怎么了?伤着了?”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掩饰的关切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萧玦没有多言,只是动作轻柔地将井生放在庙内那张铺着干草的简易床铺上,为他仔细盖好那床洗得发白的薄毯,这才转过身,低声道:“无妨,只是昨夜巡山太过辛劳,体力透支,睡一觉便能缓过来。村长,昨夜村里…可有异状发生?”他语气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的寒光,扫过老王头写满焦虑和疲惫的面容。
老王头连忙将昨夜村民如何被龙吟惊醒、出门所见蓝光异象、空气中奇异的湿润气息,以及最令人心悸的——发现那些散落各处、死状诡异的焦黑火鸦尸体——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忧心忡忡、语无伦次地问:“萧先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是不是又有什么了不得的妖邪在作祟?那些死乌鸦看着就邪门得很啊!”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搓着手,声音颤抖得厉害,仿佛那些死鸦冰冷的阴影仍在心头盘旋不去,带来刺骨的寒意。
萧玦听完,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措辞,随后才缓缓开口,语气沉稳而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昨夜我与井生例行夜巡,察觉后山有妖物(他指代那些火鸦)集结,意图侵袭村庄,祸害人畜。情急之下,我们便设法将其驱散。村民们听到的巨大声响,正是驱邪法术引动的动静,不必惊慌。至于那些死去的妖鸦……”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需尽快召集人手,在远离水源之处挖深坑掩埋,切记!万万不可用手直接触碰,以免沾染其上残留的邪戾之气,轻则大病,重则伤命。”他半真半假地解释了一番,既安抚住老王头的恐慌,又强调了处理死鸦的危险性。如今敌暗我明,柳行云之流如同毒蛇潜伏在侧,龙涎泉的秘密和那声惊天动地的龙吟,是绝不能再让第二个人知晓的核心隐秘,否则必将引来滔天祸患,整个村子都可能化为齑粉。
送走了将信将疑、一步三回头的老王头,萧玦的目光重新落回到昏睡中的井生身上。少年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蹙着,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经历着什么挣扎。萧玦的眉头也随之紧锁起来,如同打了一个死结,心中如同压上了一座无形的大山,沉重得几乎喘不过气。
龙吟异象已生,如同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暗流汹涌的风波必将接踵而至。接下来的日子,恐怕再无片刻安宁,每一步前行,都如同行走在万丈深渊上那薄如蝉翼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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