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的更鼓声悠长而空洞,如同敲在人心尖上,在京师寂静的夜空中回荡。苏明远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双目微阖,却并未真正入睡。加点强化后的身体精力充沛,但脑海中仍在反复推演着税银案的线索碎片,以及许七安那锐利如刀的眼神。
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却富有特殊韵律的叩门声响起,笃,笃笃。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将苏明远从沉思中惊醒。
不是寻常胥吏或更夫的动静!
他心中一凛,悄无声息地翻身坐起,强化后的听觉捕捉到门外细微的呼吸声,只有一人,但气息悠长沉稳,绝非普通之辈。
“谁?”他压低声音问道,手已悄然摸向枕下那柄用来防身的、刃口都有些卷了的短匕首。
“打更人,许七安。”门外传来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开门。”
许七安?!他深夜亲自来此?!
苏明远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不敢有丝毫怠慢,他迅速将匕首塞回枕下,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吏服,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疑,上前拔开门栓。
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许七安依旧是一身玄色劲装,仿佛从未离开过。他并未打灯笼,但借着微弱的月光和苏明远屋内透出的油灯光晕,能看清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正静静地打量着开门的苏明远。
“许银锣。”苏明远连忙侧身让开,躬身行礼,“不知大人深夜前来,有何吩咐?”他的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敬畏。
许七安迈步进屋,目光随意地扫过这间简陋得几乎一览无余的斗室,最后落在苏明远脸上,开门见山:“验尸房里的发现,司里很重视。那银色碎屑和极寒残留,非比寻常,已超出寻常江湖手段的范畴。”
他顿了顿,目光如实质般落在苏明远身上:“你当时观察得很仔细,尤其是脚踝那片‘冰覆’痕迹。以前接触过这类东西?”
来了!果然是为了验尸房的发现而来!苏明远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惶恐:“回禀大人,卑职……卑职从未见过那般诡异情形。当时只是觉得那处皮肤颜色有异,心中害怕,便……便多看了两眼,胡乱猜测,没想到竟蒙对了。”他巧妙地将系统的发现归结为“害怕下的误打误撞”和“运气”,极力淡化自己的主动性。
许七安盯着他看了几息,似乎想从他脸上分辨出真伪。苏明远努力维持着紧张无措的表情,甚至让额角微微见汗。强化后的精神控制力,让他勉强能驾驭这种表演。
“是吗?”许七安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不管如何,你确实提供了线索。现在,有件差事,需要你去做。”
苏明远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好,但只能硬着头皮道:“请大人示下。”
“那批被劫的税银,在入库封装前,所有经手过的库丁、护卫、乃至验银的吏员,都需要重新严加排查。”许七安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尤其是你文册上那批可能存在问题、官印模糊的银子,所有相关人员的背景、近日行踪、人际往来,都要查个底朝天。”
他目光锐利地看着苏明远:“王主事那边,我已打过招呼。从现在起,你暂调至我麾下听用,专职协助排查此案所有文书档案及涉案人员背景卷宗。我要你在三天之内,将所有可能与问题银两有关的人员名单、可疑点整理出来,呈报于我。”
三天!排查所有相关人员背景卷宗!这工作量何其巨大!而且这分明是将其彻底推入案件核心漩涡,直接面对可能隐藏的内鬼甚至更可怕的势力!这已不是协助,而是将其架在火上烤!
苏明远背后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试图挣扎一下:“许银锣,卑职人微言轻,才疏学浅,如此重任,恐难胜任,万一有所疏漏,耽误了大人查案……”
许七安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冰冷的压力:“我看人很少走眼。你观察力不错,心思也算细,正是做这事的人选。至于疏漏……”他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若是该查到的没查到,该发现的没发现,后果,你自然清楚。”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要么好好干,要么……承担所有责任!
苏明远感到喉咙发干,知道已无退路。许七安亲自出面,深夜下令,根本不容他拒绝。他只能深深低下头,掩去眼中的无奈与凝重:“卑职……遵命。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大人所托。”
“很好。”许七安直起身,“卷宗我会让人连夜调至文库。你即刻便开始。若有任何发现,无论大小,直接报我。若遇阻碍,可亮我名号。”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走,身影很快融入外面的夜色中,来去如风。
房门重新关上,隔绝了外界。苏明远靠在门板上,只觉得心跳如鼓。许七安的强势介入,将他彻底从外围推向了风暴中心。这已不是王主事那种带着刁难性质的指派,而是真正卷入了一场可能涉及超自然力量的惊天大案的核心调查!
福兮祸兮?福是或许能更接近真相,获得更多稳健点;祸是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事已至此,唯有迎难而上。他重新点亮油灯,摊开纸笔,迅速写下几个关键词:官印模糊、银色碎屑、极寒能量、库丁张五(已死)、所有经手人员。
目标明确:排查所有关联人员!
他不再耽搁,立刻推开屋门,快步走向衙署文库。夜色中的衙门寂静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巡夜梆子声。文库的值守小吏显然已接到通知,虽面露诧异,但还是默默打开了库房大门。
库房内,油灯已被多点亮了几盏。原本就如山的卷宗旁,又堆起了更高的一摞新调来的档案——正是所有可能与那批税银相关的底层吏员、库丁、护卫的花名册、履历、考功记录甚至一些日常行踪报备。
工作量巨大!三天时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苏明远没有时间抱怨。他立刻坐到条案后,拨亮油灯,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
【洞察(初级),开启!】
【系统,持续扫描周边环境及卷宗信息,提示异常!】
意念一动,识海中系统界面微光流转,【洞察】技能无声运转。他的视觉、思维速度再次得到微幅提升。他拿起第一本名册,开始飞速浏览。
时间在笔尖与纸张的摩擦声中飞速流逝。夜渐深沉,寒气愈重。苏明远却浑然不觉,全身心沉浸在浩瀚的档案海洋中。强化后的精神让他能够长时间保持高度专注,思维敏捷,捕捉关键信息的速度远超常人。
【扫描提示:库丁李四,履历记录第三行,入职时间墨迹有细微覆盖痕迹】
苏明远目光一凝,仔细看去,果然发现那一行字的墨色与他处略有深浅差异。他立刻标记下来。
【扫描提示:护卫赵武,考功评语“忠勤勉”之“勤”字,笔锋与前后文有微妙断档】
苏明远仔细比对,发现那个“勤”字的收笔处确实略显生硬,像是后来添加或修改。再次标记。
【扫描提示:验银吏孙七,上月休沐记录缺失一天,无报备说明】
这看似小事,但在严密的库管制度下,也属异常。标记。
一条条细微的、容易被忽略的异常点,在系统和自身高度集中的注意力下,被不断筛选出来。虽然每一条单独看都可能只是书写疏漏或制度执行不严,但汇聚起来,却可能勾勒出某些不寻常的脉络。
突然,当他的目光扫过一名叫“钱贵”的库丁履历时,系统界面猛地跳动了一下,发出一道微弱的警示蓝光:
【检测到能量残留印记(极微弱,与验尸房极寒能量同源度15%)】
【残留位置:履历表右下角按捺指印处】
【警告:残留能量具有微弱活性,可能近期接触过污染源】
苏明远心中剧震!终于发现一个直接关联的线索!
这个叫钱贵的库丁,其履历表上的指印,竟然残留着与那诡异极寒能量同源的气息!虽然非常微弱,但系统绝不会错!
他立刻仔细翻阅钱贵的所有档案。钱贵,三等库丁,入行五年,表现平平,履历上看不出太大问题。但系统提示的指印残留,意味着他近期很可能接触过那批问题银两,甚至……接触过施展那极寒能量的源头!
这是一个重大突破!
苏明远强压激动,将钱贵的所有信息单独抽出,重点标记。他没有立刻上报,而是继续埋头排查,他要找出更多线索,相互印证。
又过了不知多久,窗外天际已隐隐泛起一丝鱼肚白。苏明远眼中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因不断的发现而高度亢奋。他又陆续发现了几个履历或记录存在疑点的人员,虽然再未有能量残留提示,但已足够可疑。
就在他准备稍作整理,向许七安做初步汇报时,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一份关于库丁日常配给的记录副本。上面记录着每月发放的皂角、粗盐等清洁用品的数量。
【扫描提示:库丁张五(已死),最近三个月皂角领取量超出同僚平均值三成】
一个微小的异常。皂角用量偏多?这能说明什么?爱干净?还是……需要频繁清洗什么?
苏明远皱起眉,下意识地将这条信息也标记下来,虽然暂时看不出直接关联。
天光微亮时,苏明远终于停下笔,揉了揉酸涩的双眼。面前摊开的纸张上,已经记录了七八个名字和他们的可疑之处,其中“钱贵”被重点圈出。
他吹熄油灯,看着窗外渐明的天色,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一夜未眠,收获巨大,但也意味着,他彻底踏入了这片深不见底的浑水。
许七安的强势,将他被动地推入了局中。而现在,他手中已初步掌握了一些筹码。接下来,该如何打这副牌,需要极致的谨慎和……稳健。
他拿起那几张写满名字和疑点的纸,走向许七安可能所在的签押房。他知道,交出这份名单,意味着更深的卷入,但也可能是获取更多稳健点和破局机会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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