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佐餐的红酒,并未带来醉意,却像一层温柔的薄纱,松弛了神经,也让身体变得比平日更沉一些。这本该是助眠的,但对于需要精确控制身体力量的江予安来说,却成了一个小小的负担。
当我们准备从客厅回卧室时,问题出现了。
江予安照例在台阶前停下电动轮椅,准备像往常一样,依靠臂力将自己挪上那三级台阶。他双手撑住轮椅扶手,手臂发力,身体微微前倾,试图将重心移出轮椅。
然而,这一次,那平日里稳定有力的手臂,似乎泄了一丝力道,又或者是核心没能像平时那样及时收紧配合。他的身体只是微微抬离了座垫,便又重重地落了回去,第一次尝试失败了。
他蹙了蹙眉,没说话,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
这回,他成功下了轮椅。
我站在他身后,目光却无意间扫过他浅灰色休闲裤的裆部——那里,湿了一小片。
我的心猛地一沉。
江予安似乎也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凝固,他顺着我的目光低头看去。当那片湿痕映入眼帘时,他身体瞬间僵硬,原本准备再次发力的手臂也颓然松开,猛地缩了回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样。
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涨红,一直蔓延到耳根,那里面混杂着窘迫、难堪,还有一丝迅速升腾起的、对自己的懊恼和厌弃。
他别开脸,不再看我,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平静,却掩不住其中的狼狈:
“……算了。”他打断了我尚未出口的询问或安慰,语气生硬,“我今天不回卧室睡了。我去客卫处理一下。”
在这种时候,任何言语的安慰或争辩都显得苍白甚至可能刺伤他强烈的自尊。我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立刻依言操控着他的轮椅,更靠近台阶一些,方便他坐回来。
他又花了很大的力气把自己挪回轮椅。
他沉默地、几乎是有些粗暴地操控轮椅转向,朝着与主卧相反方向的客卫驶去。我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心里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又沉又闷。
客卫的门比主卫更窄。他的电动轮椅勉强挤了进去,但进去之后,情况就更令人窒息了。轮椅几乎塞满了大半个空间,两侧紧贴着洗手池和墙壁,想要在原地掉头是根本不可能的,连稍微调整一下角度都异常困难。我看着他被困在在那个狭小的“金属牢笼”里,连转动身体都显得局促,心里一阵酸楚。
我都无法想象,在我们结婚前,他独自一人住在这里时,是如何日复一日地在这个转身都困难的空间里,完成那些对常人来说轻而易举,但对他来说却难如登天的日常活动的。
他尝试着靠近马桶。但轮椅与马桶之间那点有限的距离,以及无法灵活调整的角度,让他根本无法像在主卫那样,完成一个相对顺畅的转移。他双手撑住轮椅扶手,手臂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试图将身体挪过去,但轮椅的一个轮子卡在了地砖的缝隙里,阻碍了微调。他试了几次,都因为角度不对或空间不足而失败,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在一次尤为勉强的尝试中,他上半身已经探出了轮椅,但支撑点没有找好,手臂一滑,整个人猛地向侧面歪倒。
“小心!”我一直紧绷着神经守在门口,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去,在他身体即将摔倒在地的前一刻,从侧面紧紧抱住了他的腰和肩膀,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支撑,险险地将他固定住。
他靠在我身上,急促地喘息着,身体的重量大半压在我这边。那一刻,他闭着眼睛,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了他内心的无力与挫败。
“……谢谢。”过了好几秒,他才哑声吐出两个字。
“我帮你。”我没有松开手,语气坚定而不容拒绝。这个时候,所谓的尊严和独立,都必须让位于安全和实际。
在他的指引和配合下,我费力地调整好他的姿势,让他背对马桶,然后我半抱半扶,用自己的身体顶住他的后背,协助他艰难地、一寸寸地完成了从轮椅到马桶的转移。
当他终于安全地坐稳在马桶上时,我们两人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
狭小的空间里,气氛尴尬而沉闷。他低着头,不愿与我对视。我默默地退到门口,给他留出私人空间,但耳朵却时刻关注着里面的动静,生怕再有意外。
等他解决完生理问题,接下来是更艰难的洗澡。客卫的淋浴区更是狭窄,没有可以抓握的牢固扶手,也没有沐浴椅。他只能坐在轮椅上,勉强用花洒冲洗。我看到他费力地弯腰,去够掉在地上的肥皂,动作笨拙又危险;看到他因为空间限制,无法很好地冲洗到背部而显得有些焦躁。
整个过程,他都沉默着,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令人厌烦的任务。只有哗哗的水声,充斥在这个令人窒息的狭窄空间里。
当我最后再次协助他,从那湿滑狭窄的淋浴区,艰难地出来时,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脸上写满了生理和心理的双重疲惫。客卫的灯光冷白,照在他湿漉漉的头发和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脆弱。
这个夜晚,以浪漫的“女仆”惊喜开始,却最终在这逼仄卫生间里的挣扎与无力中,画上了一个沉重而现实的句号。
我们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临时住所的“不便”,远比我们想象的,更能消磨人的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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