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晚离开妙观寺前,去了趟供奉母亲长明灯处祭拜。
角落的一盏灯前,琉璃灯盏上镌刻着“林婉”二字,灯油将尽,焰心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她伸出手指,并未触碰灯盏,只是悬停其上。
就在此时,一个苍老却异常平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阿弥陀佛。女施主以自身灵韵滋养亡魂,此心可感,此举……却是在逆乱阴阳常序。”
柳晴晚蓦然回首。
只见一位身着陈旧袈裟、眉须皆白的老僧不知何时立于殿门处。
他身形枯瘦,面容布满沟壑,一双眼睛却澄澈如同初生婴儿,又深邃宛若古井,仿佛能洞穿世间一切虚妄。
“大师何意?”柳晴晚稳住心神,收回手,周身气息不自觉地带上了戒备。她能感觉到,这老僧绝非寻常。
“老衲在此守护往生殿一百三十载,见过痴缠的生魂,见过迷茫的亡魂,却从未见过如女施主这般……奇特的存在。”
“你的身躯行走于光天化日之下,与生人无异。但你的‘本质’,你的灵魂之光……却缠绕着不属于此岸的阴冥之气,更带着一种历经漫长漂泊的‘孤寂’。”
“寻常生人,魂魄与肉身紧密相合,如灯与罩,光晕稳定。而女施主你的魂与体,并非天生契合。”
这一缕本该归于天地的游魂,凭借某种巨大的执念与因果,寄居、束缚于一具偶然契合的肉身皮囊之中。
“你说什么?!”
柳晴晚一直知道经历的事情太过离奇,饶是她看过许多书籍也无法道破其中的缘由。
这老和尚究竟什么来头?
老僧仿佛看穿了她的思绪,缓缓摇头:“非是夺舍,亦非寻常附体。其间因果,混沌难明。老衲只能说,女施主,你从某种意义上,并非完整的世间人。
你行走在生与死的边界,你的存在本身,就在一定程度上……逆乱了阴阳常序。”
“大师既能看穿,可知我来自何处?又将归于何处?”
老僧双手合十,微微颔首:“来时之路已渺,归去之途未定。你的根,或许不在过去,而在你此刻选择的因果之中。
谨记,既以此身行此世,便莫要过分执着于本来面目。”
说完,他深深看了柳晴晚一眼,随即转身,“似人非人,似鬼非鬼,身在红尘,魂游三界。女施主,好自为之……”
山门外早有马车等候。
“这玉佩,是宁王妃的底气,也是你的护身符,更是烫手的山芋。”萧衡的声音在一旁淡淡响起。
柳晴晚转头看他:“王爷何意?”
“宁王妃此举,等于向所有人宣告你是她羽翼之下的人。敬重她的人会礼让你三分,忌惮宁王府的人会暂时按兵不动,”萧衡目光深邃。
“但那些与宁王府为敌,或别有用心之人,也会因此更加注意你。福兮祸所伏,你需心中有数。”
“即便这是烫手山芋,我得也接住了。”柳晴晚回应。
宁王府的势,不用白不用。至少眼下,这是一把利刃。
萧衡闻言,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你倒是看得明白,也敢说得直白。”
他抬手扶着她上车。两人在车厢内坐定,马车缓缓启动。
萧衡继续道:“既然决定用这把利刃,可想好第一刀要落在何处?”
“柳常元与王氏尚在天牢,柳娇还在李家。他们欠我母亲的,总该一笔一笔算清楚。宁王府的势,正好让我能去讨这笔债。”
她顿了顿,目光转回萧衡脸上,“只是,我这般动用宁王府的关系,王爷不会觉得……不便吗?”
她意在试探,宁王府与摄政王之间,关系究竟如何。
萧衡神色不变,只淡淡道:“本王与宁王,虽非盟友,却也并非敌人。你借宁王妃的势行事,是你的本事,与本王何干?”
“不过,你既要借势,便要借得彻底。”
让所有人都看清楚,柳晴晚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拿捏的孤女。
这京城的水,既然蹚了,就索性搅动风云,才不至于悄无声息地沉下去。
京中风云诡谲,她既已入局,便再无可能置身事外。
“王爷教诲的是。”
马车行驶到山下,那俩鬼魂兄弟正一左一右压着一个小屁孩。
柳晴晚仔细一看正是萧如玉,当即让他们俩松开。
萧如玉在他们走后便醒了过来,柳宅里的鬼腰酸背痛了就把自己的胳膊歇下来,放到月光下晒。
美其名曰是吸收日月精华,却差点没把萧如玉给吓死。
他当时就尖叫起来,结果他这一叫,反而吸引了宅子里其他游荡的鬼魂,他们本想哄着小孩开心,却忘了自己狰狞的面目有多吓人。
萧如玉趁机溜跑出去,一路循着气味找到了山脚下,正要往寺庙里创的时候,被这俩鬼魂兄弟拦了下来。
再晚一步,冲到庙里,他这副魄体,不知道被佛光碾成什么样了。
柳晴晚见状,叹了口气,弯腰朝萧如玉伸出手:“先上车吧,殿下。我一会送你回去。”
宁王府,归途马车内。
车厢里一片寂静,只有车轮碾过路面的辘辘声。
宁王握着宁王妃的手,“鹤儿,你今日……有些冲动了。
那玉佩意义非凡,岂可轻易予人?
晚儿那孩子身世坎坷,你怜惜她,接济她便是,何须将宁王府也卷入其中?如今朝堂局势微妙,我们更应谨言慎行才是。”
宁王妃任由他握着,脸转向车窗的方向,尽管她什么也看不见。
“王爷,那是我姐姐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他们敢在灵堂厮混,他日就敢在京城要她的命。
若连这点象征性的庇护都不给,我愧对姐姐在天之灵,这宁王妃做着,又有何意味?”
宁王妃知道柳常元是个什么样的烂人,先前就听说过柳家宠妻灭妾,只是姐姐素来报喜不报忧,更不爱争执后宅之事。
她轻轻抽回手,“至于朝堂……我一个瞎子,不懂那些。我只知道,连自家小辈都护不住,才是最大的笑话。”
宁王看着她覆眼的轻纱,眸色深沉,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温和道:“罢了,你心善,我都知道。回府后好生歇息,麟儿盼了你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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