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沉默片刻,摸索着站起身。她走到梳妆台前,手指在抽屉边缘迟疑地停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拉开。
她从抽屉深处取出厚厚一叠用丝带捆好的信,转身递给柳晴晚。
“这些,”她声音很低,“都是你二舅舅和外祖父寄来的。”
柳晴晚接过那叠信。
这触感,这厚度,与她怀中萧衡给她的那封真正的家书完全不同。
她面上不动声色,随手翻看,宁王妃坐在一旁,跟她讲述这些年她不在京城发生的一些事情。“你外祖父总在信里问起你,说盼着见见你呢。”
信纸上的字迹工整,语气亲昵,内容无非是边关风物与家长里短。可柳晴晚越看,心越沉。这些信太完美了,完美得像精心编排的戏文。
趁着宁王妃转身去够茶杯的间隙,柳晴晚指尖飞快地捻过一张信纸,捻在袖口深处。
“姨母,”她将剩下的信仔细理好,放回宁王妃手中,“看到外祖父安好,晚儿就放心了。”
宁王妃浑然未觉,只是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姨母,柳云迟死了。”
林婉在世时,在柳家受的委屈,大半都与他们母子有关。如今也算是老天爷的报应。
“这样一个货色,死了就死了吧。”
林鹤是个痛快人,早就看柳家不爽了,姐姐性子温顺,她可不是。
当年林鹤听说柳常元纳妾,恨不得拿起菜刀将柳常元这个负心汉的脑袋砍下来。
“在花月楼,被人灭口。如今外面都在传,是我容不下他,下的毒手。”
林鹤闻言,非但没有担忧,反而冷笑一声:“哼,这种下作手段!晚儿,你听着,这分明是有人要一石二鸟,既除了那个碍眼的,又要将脏水泼到你身上。”
她握紧柳晴晚的手,“你绝不能认!不仅要查清是谁在背后搞鬼,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林鹤的外甥女,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柳云迟平时树敌无数,更是拈花惹草,就连文林郎的女儿也不肯放过。
那丫头被他糟蹋后投井自尽,文林郎在灵前发誓要让他血债血偿。这还只是明面上的仇家。他在花月楼里争风吃醋结下的梁子,赌场上欠下的血债...哪一桩不够要他性命?
“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这就去跟你姨父说,让他动用王府的关系去查。敢把脏水泼到我林鹤的外甥女头上,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柳晴晚心下一沉,她倒要看看姨父究竟能查到什么。
柳宅
“你在试探宁王?”
他今日入宫见了德妃,皇后一系动作频频,野心已不容遮掩。萧玉如既已康健,留在宫中恐成众矢之的。德妃当机立断,借故将九殿下送来了摄政王府暂避。
萧玉如此刻正趴在院中的石桌上,一个人发呆。
柳晴晚看着萧玉如这孩子身上的煞气已无,转头在棋盘上落下了白子。
“不探一探,怎知深浅,又如何知道我们下一步,该往哪里走?”
“宁王此人,表面闲散,实则深不可测。”萧衡又赢下一子,“德妃将九殿下送来,名为托付,实为捆绑。她是要将王府与她们母子的前程彻底拴在一处。”
柳晴晚没想到萧衡竟然真的对这个孩子如此上心。
“本王确实有意扶持九殿下。”
先前,萧衡知道自己活不长久,皇后野心太重,太子难担大任,其余的不是世家牵连甚广,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他深知自己寿数难永,而皇后一党野心昭彰,太子庸懦,不堪大任。其余皇子,要么母族势力盘根错节,难保他日不会兔死狗烹,要么便是真正的朽木,烂泥扶不上墙。
宣帝确实对萧衡动过杀心,可萧衡的本事宣帝更没办法离开他。
这朝堂之上,若没了摄政王这根顶梁柱,顷刻间便会有无数双贪婪的眼睛盯上那张龙椅。他萧衡一死,换来的绝非海晏河清,而是群狼噬主的乱局。
皇后此刻按兵不动,非是不想,而是不能。动一个皇子与动整个摄政王府,代价孰轻孰重皇后不是不清楚。
她此刻能做的就只有等,等萧衡因庇护玉如而授人以柄,届时她便可借题发挥,一举撼动朝堂平衡。
“皇后兄长就任北境督粮官,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便烧向了掌管粮秣文书十余年的老侍郎。那人虽只是个不起眼的五品官,却是已故三朝元老杨阁老的得意门生,在清流一脉中声望极高。”
如今,那位老侍郎已因稽核不力下了诏狱。
皇后此举,一石二鸟,既拔除了一个不依附于他的硬骨头,接管了粮草调度的实权,又做足了铁面无私的姿态,赢得了陛下赞许。
更可怕的是,他借此将北境军需未来可能出的一切纰漏,都预先归咎于之前留下的烂摊子。
萧衡若去插手营救,便是公然与他们为敌,借此他们可以联合朝臣大作文章。
若置之不理,待皇后彻底掌控这条命脉,前线的将士是吃粮还是吃沙,便全由皇后说了算。
届时,皇后再想将延误军机的罪名,安到任何与自己作对的人头上,都易如反掌。
柳晴晚将那张偷藏的信纸递给萧衡,“字迹模仿得极像,但墨色太新,绝非经年旧物。”
那封萧衡给她的真信中,外祖父曾提及一人,名唤林远道,言其可信,若有难处可寻他相助。
据说此人原为林家养子,后因故离家,如今是淮南一带富甲一方的商人。
“一个早已明面上与林家断了干系的富商,做起某些事来,反倒方便。”她语气微顿,想到今日姨母的神情。
“可今日我向姨母问起他,姨母却言辞闪躲,讳莫如深。此中矛盾,恐怕牵扯不小。”
萧衡看着手中的信件,眉头微蹙,“宁王妃目不能视,这些信件平日都是由身边人念给她听。
若只是想用虚假消息安抚她,内容编得圆融便可,何必大费周章,将字迹模仿到如此以假乱真的地步?”
“这些信,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你姨母准备的。它们是精心炮制的物证,预备着给任何前来查验的人看。
比如你,比如我,甚至陛下。”
柳晴晚背脊泛起寒意:“宁王是要用这些信件,坐实林家与姨母一直通信频繁的假象。一旦边关生变,这便是他撇清干系的铁证。”
“不止如此。”萧衡声音沉冷,“他切断你们与林家的联系,伪造这些完美信件,说明他早已选边站队。北境粮草、柳云迟之死,桩桩件件,恐怕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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