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晴晚目光扫过穴眼四周的地面。
这里有西域火药的残留,虽然大部分已被清理,但空气中仍弥漫着极淡的硫磺气息。
加上这里阴气极重,性质暴戾,或许可以用自身之力为引,催动那些残留的火药微粒。
据之前那些鬼魂断断续续的呓语,他们还曾在这儿见到过大量制式兵器,如今看来,那些兵器连同大部分火药都已被运走。
“引爆?”一个工匠开口道。
“那我们岂不是会直接死在这里?”
“不是炸塌这里。”柳晴晚回道。
“是借助爆炸的冲击和瞬间爆发的混乱气机,强行撼动地脉郁结的核心,制造一个短暂的气眼。
地脉之力与爆炸之力相互冲撞,足以暂时扭曲此地的风水格局,甚至可能冲开断龙石的机关枢纽!”
众人听到有机会能活下去,立马凑到柳晴晚身边。
有人担忧道:“可我们已经签下殉葬书,要是被陈家发现我们离开了陵墓,他们定会找上我家里人的麻烦。”
陈家在北河城一手遮天,就算他们能逃出去,又能逃到哪里去?他们签下的是自愿书,白纸黑字,陈家完全可以借此发难,他们的家人如何能抵挡陈家的淫威。
“谁告诉你们,我们是要偷偷逃出去?”
众人一愣,不解其意。
“我要带你们堂堂正正走出去。”
她目光扫过众人:“本官乃朝廷钦差,奉旨督办陵墓修缮。如今,本官已查明,陈功曹勾结妖道赵无妄,假借修缮之名,行活人殉葬、亵渎地脉之实。”
这番话让工匠们重新燃起斗志,京官给他们做保,或许真能挣出一条生路。
陵墓外,赵先生与陈功曹并肩而立,望着那已然落下的断龙石。
“赵先生,多亏了你,我才能给宁王交代。”
“陈大人放心。断龙石一落,神仙难救。更何况里面还有我给他准备的惊喜。”
如果在陵墓里不吃不喝,或许还能撑上个三四日,可他如今醉得不省人事,哪有功夫研究墓道里的机关,踩错一个便是万劫不复。
更何况他亲眼看着陈宁生在这狗官酒里下了药,此刻药力想必已然深入骨髓,足以让她内力滞涩,五感昏沉。即便她有点本事,在墓中也撑不过几个时辰。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侥幸没被机关所杀,等到明日我们开启断龙石查看时,她也早已是一具尸体。
届时若有人查问,大可说是她贪杯误事,醉倒墓中,被阴气侵体而亡,任谁也查不出端倪。
见状,陈宁生即刻吩咐手下:“去!把西院那个叫小荷的丫头给我带过来!”
“没了陆六那个碍眼的愣头青护着,本少爷今日非得好好管教管教这个吃里扒外的死丫头不可!”
然而,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那下人便连滚爬爬地跑了回来,脸上还带着一个清晰的红掌印。
“少、少爷!小的们去了,可那丫头身边守着两个女护卫,是那京官带来的人,身手极为了得,兄弟们不是对手啊!”
“废物!”陈宁生勃然大怒,一脚将那下人踹翻在地。
“打不过?你们一起上不就行了?老子养你们是吃干饭的吗?!”
那下人捂着胸口,哭丧着脸:“试、试过了少爷。她们下手狠辣,配合默契,我们七八个人一起上,连身都近不了。”
陈宁生没想到,柳晴晚人都被困在死墓里了,竟然还提前留了这么一手来保那个小贱人!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强攻不行,那就来阴的?下药?放火?无数恶毒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陈宁生在北河城横行惯了,何时受过这种憋屈?连收拾一个自家丫鬟都要瞻前顾后?
“一群没用的东西!滚开!”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我亲自去!”
他倒要看看,那两个女护卫敢不敢对他这位陈家少爷动手。
就算她们敢,只要闹将起来,他就有的是理由将她们一并拿下!到时候,那个小荷,还有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女人,一个都别想跑!
陵墓里
柳晴晚凭借青狐珏对阴气的掌控,早已将药力化解。
柳晴晚以自身阴气为引,驱动青狐珏,将最里面驱动墓室暗门的机关炸了个粉碎,算算时间,萧衡那边应该也准备妥当了。
暗门缓缓开启,柳晴晚正准备出去,就听见旁边机关启动的声音。
她迅速蹲下身,躲过了箭矢。
无数支短弩箭矢,从两侧墙壁的孔洞中射出,几乎是贴着他们的头皮飞过。
若是晚上半分,必然被射成刺猬!
可恶!柳晴晚心中暗骂,赵先生这老狐狸,竟然在出口附近布下了如此阴险的连环机关。
然而,危机并未结束!
“咔嚓、咔嚓。”
脚下的地面开始传来令人牙酸的龟裂声。
“所有人向后退!”
紧接着,地面开始塌陷,露出深不见底的陷阱。
惨叫声响起,两个站在边缘的工匠收势不及,直接坠入了深坑。
陆六死死抓住离他最近的那个工匠,用尽全力将他从陷坑边缘拖了回来。
陷坑下方寒气逼人,隐隐有水流声传来,竟是一条地下暗河,掉下去的人绝无生还可能。
柳晴晚脸色凝重,强闯过去几乎不可能,陷坑宽度太大,无人能一跃而过,而且谁也不知道对面是否还有更致命的机关。
但是此刻若是他们再不出去,墓室门再次落下,便再也没有开启的可能了。
她清晰地记得那特殊的机括设计,断龙石并非一次性的。
若不能在第一次开启后的极短时间内离开,备用机关会触发,使断龙石彻底锁死。
“柳大人!没路了!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一个年轻的工匠带着哭腔喊道。
暗河流淌,必有通道,此墓依地脉而建,暗河亦是地脉阴气循环的一部分,这墓室必然借助了这水脉之力。
她倒是能把那些徘徊不散的鬼魂召出来,以阴气为基,踩着它们凝聚的实体走到对面。这对她而言并非难事。
但是他们呢,她看向身边这些工匠。
他们若是看见这副百鬼铺路的情景,定然以为这是什么妖魔鬼怪之术。要么将她视为妖邪,要么直接吓破胆,届时队伍必定崩溃。
此法行不通。
她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陆六和那几个还算镇定的工匠身上,“下方暗河凶险,但水流方向或许指向生路。。”
“这是唯一的机会,赌不赌?”
“赌!”陆六毫不犹豫,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退路。
“好!”柳晴晚当即立断。
“那我们便兵分两路!你们熟悉水性、身体强健者,结伴循暗河寻找出路,务必小心!而本官直接需要直接跨过去。”
柳晴晚稳稳落在对岸,回头看向众人,快速交代:“陆六,你带队走水路,务必小心!若能出去,在陵墓外东南方向三里处的山神庙找摄政王。”
“是!大人保重!”陆六抱拳,不再犹豫,立刻组织愿意走水路的工匠,开始利用绳索向暗河下方探索。
陵墓入口处,赵大手持一个古朴的罗盘,罗盘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墓穴深处。
“走吧,陈大人,等再过几日,里面就是一具尸骨。”
即刻便有下人过来通传,说是摄政王亲临。
“什么?摄政王亲自来了?”
“他带了多少人?现在到哪儿了?!”
“回、回老爷,摄政王只带了十余亲卫,轻车简从,已到陵园外一里处,说话就到!”
陈功曹心下一惊,他陈家何时惹到这位爷了?摄政王萧衡权倾朝野,日理万机,怎会突然有闲暇亲临这地方。
朝堂风云诡谲,波谲云诡。宁王表面上跟摄政王兄友弟恭,关系不错。
可私底下究竟怎么,他陈功曹不得而知,也根本不敢去深究。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北河城功曹,是宁王麾下众多马前卒之一。
宁王这边刚下令要他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这位京官,后脚摄政王就亲自过来了。更何况这位钦天监的柳大人,还是摄政王亲自举荐的。
这意味着什么?
是摄政王早已洞悉了宁王的计划,特意前来施压、阻止,甚至是来清算的?
还是说,这本身就是摄政王设下的一个局,用柳晴晚为饵,来钓他们这些宁王的党羽上钩?
“快!快随我前去迎接!”陈功曹慌忙整理衣冠。
只要拖过今晚,待到明日卯时,里面尸骨已寒,一切尘埃落定。
届时就算摄政王有通天的本事,没有确凿证据,也难在明面上将他如何,自有宁王周旋。
陈功曹立刻走到摄政王面前,“王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
“不知王爷突然驾临北河城,可是有要紧公务?若有差遣,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萧衡端坐于太师椅上,“本王途经,听闻陈家祖陵修缮乃地方大事,关乎一地气运,特来看看。陈功曹将此事办得如何了?”
陈功曹心头一紧,连忙躬身回答:“托王爷洪福,祖陵修缮已近尾声,一切顺利。”
“只是今日酉时,柳大人为彻底疏导地脉,已亲自入内,并按规制落下了断龙石。柳大人吩咐,在她出来之前,万万不可惊扰,否则地脉反复,凶煞反噬,后果不堪设想啊王爷!”
“哦?”萧衡眉梢微挑。
“柳大人倒是尽心。只是这断龙石落下,内外隔绝,若里面真有什么‘凶煞’,柳大人孤身一人,陈大人就如此放心?”
陈功曹此刻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下一刻他就瞧见,黑影卫正押着陈宁生过来。
这逆子不是去处理那个叫小荷的丫头了吗?怎么会落到黑影卫手里?!
“看来陈公子行色匆匆,是有什么急事?”
陈宁生被他爹狠狠瞪了一眼,更是慌乱,脱口而出:“父、父亲!不关我的事!是那个小荷!还、还有那两个女护卫…”
“住口!”陈功曹厉声喝断,却已来不及。
萧衡眉梢微动:“东西?什么东西,值得陈公子如此兴师动众,连本王安排在柳大人身边的人都敢动?”
那两个女护卫,竟是摄政王的人!
陈功曹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陈大人,本王在问你,本王的义妹,什么时候能出来?”
“义、义妹?!”
那小子竟然是女的?!而且还是摄政王的义妹?!这怎么可能!
他原本以为只是处理一个碍事的、有点背景的京官,最多是摄政王麾下一个得用的棋子,折了也就折了,自有宁王周旋。
以宁王的势力,定然知晓,可他依旧下令让自己动手。
这分明是借刀杀人!
无论成败,他陈功曹和整个北河陈家,都注定要被推出来承受摄政王的滔天怒火。
没想到,从一开始,他和他的家族,就只是宁王棋盘上,一枚可以随时牺牲的过河卒。
他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现在攀咬宁王,不仅于事无补,反而会死得更快。
“陈功曹,殉葬一事,你作何解释?”
陈功曹猛地一颤,抬头看去,只见萧衡身边,竟然站着一个他万万没想到的人——陆六!
“自我朝太祖仁皇帝起,便已明令废止活人殉葬,此乃祖制铁律!你陈家,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设刑堂,以活人殉葬,视朝廷法度为何物?视陛下仁德为何物?!”
“王、王爷明鉴!”陈功曹挣扎着想要辩解,“那些……那些都是自愿签下契约的工匠,他们是为了抚恤金,自愿殉主……”
“你放屁!”
陆六再也忍不住,赤红着双眼上前一步,指着陈功曹怒吼:“自愿?哪来的自愿!你们陈家拿着我们家人的性命相逼,不签那劳什子自愿书,就要把我们全家老小都抓进大牢!
那点抚恤金,不过是你们用来遮掩罪行的买命钱。柳大人可以作证!墓里那些兄弟的尸骨可以作证!”
他转身跪在萧衡面前,重重磕头:“王爷!求王爷为我们这些苦命人做主!陈家在北河城草菅人命,用活人殉葬已有二三十年!墓穴东南角的殉葬坑里,累累白骨都是证据啊。”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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