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实验室里，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服务器散热风扇的低鸣和那刺目的、已经走到99%的销毁进度条在提醒着人们，危机并未解除。
“停止它！”林峻的枪口死死对准那个白发老者，声音因紧绷而嘶哑。
老者，面容枯槁，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他看了一眼维生舱中已然失去生命体征的年轻男子，又看向林峻，缓缓摇头：“太迟了。‘织网者’不会允许数据落入外人手中。这是最终协议。”
“你就是‘织网者’？”李涛厉声质问，同时示意技术队员尝试中断销毁进程。
老者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我？我只是一个看守人，一个…仆人。我叫韩东明，曾是这间研究所的负责人，也是…那个失败品的创造者之一。”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维生舱中的年轻人，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
“失败品？”苏雨晴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她的目光在老者韩东明和维生舱中的年轻人之间来回扫视，“他才是‘织网者’？”
韩东明默认般地闭上了眼，仿佛不愿再多说。
另一边，技术警员试图接入控制台，但系统权限极高，且似乎存在物理隔离和后备电源，强行中断可能触发更彻底的物理销毁机制。
“林队！无法远程中止！系统有独立防护！”技术警员焦急地报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销毁进度条跳到了100%。
屏幕瞬间黑屏，紧接着，所有服务器的指示灯开始由蓝转红，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数据核心开始物理熔毁！大家小心高温和可能的有害气体！”技术警员大喊。
几乎同时，维生舱周围的几个机柜内部传来了轻微的爆裂声和焦糊味，显然关键的数据存储单元正在被高温摧毁。
“控制住他！抢救所有能抢救的物理介质！”林峻下令，两名特警立刻上前将韩东明控制住。其他队员则迅速而专业地开始搜寻可能未被完全销毁的硬盘、备份磁带等任何形式的存储设备。
林峻走到维生舱前，看着里面那张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这就是“织网者”？那个隐藏在无数凶杀和阴谋背后的终极指令源，竟然是一个依靠生命维持系统存在的年轻人？
苏雨晴也走了过来，她仔细观察着维生舱的连接线和年轻男子头部那个复杂的电极头盔。“脑机接口…非常高阶的配置。他可能…真的是通过意识在直接操控整个网络。”
“但他死了。”林峻沉声道，“就在我们冲进来的时候。”
“巧合？还是…被灭口？”李涛猜测。
苏雨晴摇头：“更像是…预设的最终指令。当基地被入侵无法挽回时，终止‘织网者’的生命维持，同时销毁所有数据。确保核心秘密不泄露。”
被特警押着的韩东明听到这里，发出了一声似哭似笑的叹息：“你们…猜对了一部分。他只是…一个容器，一个承载了超越他自身负荷的意识的…可怜容器。现在，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承载了谁的意识？”林峻猛地转向韩东明，“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韩东明却只是摇头，不再言语，眼神重新变得空洞。
现场的证据抢救工作取得了一些进展。在一个隐藏的防火保险柜里，找到了一批尚未得及放入销毁装置的旧式磁带备份和一些纸质实验日志。虽然核心数据可能已经损失，但这些边缘资料或许能提供关键信息。
同时，对实验室的搜查也确认，这里就是“渡鸦”网络的指令中枢，那些跳变的Ip地址最终都指向这里经过层层伪装的服务器。
“林队，医院来电！”一名负责通讯的警员跑过来，“吴晓芸小姐的生命体征突然急剧恶化！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
林峻心头一紧。这边的“织网者”刚刚死亡，那边的吴晓芸就情况危急？这之间是否有联系？
“这里交给你们，彻底搜查，一寸都不要放过！李涛，你留下负责！”林峻快速下令，然后看向苏雨晴，“苏博士，我们得马上去医院！”
***
医院重症监护室外，气氛凝重。吴晓芸的父亲，那位名叫李建平的木匠，正无助地扒在玻璃窗外，老泪纵横。看到林峻和苏雨晴赶来，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林警官，苏博士，求求你们，救救晓芸…她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李建平的声音哽咽。
林峻安抚了他两句，立刻找到主治医生。
“情况很突然，也很奇怪。”主治医生眉头紧锁，“她体内的那种未知纳米颗粒活性突然急剧升高，像是在…像是在响应某种外部信号，疯狂消耗她最后的生命能量。我们尝试了所有已知的抑制手段，效果微乎其微。”
“外部信号？”苏雨晴立刻追问，“什么样的信号？”
“不清楚，很微弱，但频率特征很特殊。像是某种…终止指令或者…自毁指令？”医生也感到匪夷所思。
林峻和苏雨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终止指令？自毁指令？难道是因为“织网者”本体的死亡，触发了所有“优质载体”体内的某种清除机制？
“吴晓芸是匹配度最高的‘载体’，”苏雨晴快速分析，“她与‘织网者’系统的连接可能比其他人更深。‘织网者’死亡，系统判断最高优先级‘载体’失去价值或存在风险，于是启动清理？”
这个推论让林峻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名单上其他被标记的“载体”，是否也正面临着同样的危险？
“必须想办法阻断这个信号，或者抑制她体内的纳米颗粒！”林峻对医生说道。
“我们正在尝试，但需要时间，而且…成功率无法保证。”医生面色沉重。
就在这时，监护室内的仪器突然发出更加尖锐的警报！吴晓芸的心跳曲线再次剧烈波动，变得极其混乱，随后猛地跌向谷底！
“不行了！准备电击除颤！”医生和护士冲了进去。
玻璃窗外，李建平几乎瘫软在地。林峻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苏雨晴则死死盯着监护室内忙碌的医护人员和病床上那个脆弱的生命，大脑飞速运转。
她突然想起在废弃研究所，韩东明提到的“失败品”，以及那个承载了“超越自身负荷意识”的年轻“织网者”。
“林队！”苏雨晴猛地抓住林峻的手臂，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的光芒，“也许…我们搞错了方向！‘织网者’系统可能不是为了控制‘载体’，而是为了…寻找新的‘宿主’！吴晓芸不是要被清理，她可能正在被…强行‘写入’！”
“写入什么？”林峻愕然。
“那个死去的‘织网者’的意识数据！或者其中的一部分！”苏雨晴语速极快，“系统在宿主死亡后，自动执行备份传输协议，寻找最匹配的备用‘容器’！这才是‘深度清理’和‘数据流归零’的真正含义——不是简单的删除，是转移和覆盖！吴晓芸的排异反应，可能正是她的自主意识在与外来数据流抗争！”
这个想法太过惊人，甚至有些骇人听闻。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现在抢救吴晓芸，就不仅仅是与死神赛跑，更是在与一个试图占据她身体的、来自“织网者”的未知意识碎片抗争！
“医生！”林峻冲着监护室内喊道，“尝试一切可能的方法，阻断她的大脑与任何外部信号的连接！物理隔离！电磁屏蔽！快！”
医护人员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尝试用现有的屏蔽设备对吴晓芸所在的区域进行加强隔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监护室内的抢救还在继续，仪器的警报声时起时伏。
终于，在经历了数次心脏停跳和复苏后，吴晓芸那混乱的生命体征，在强效药物和物理屏蔽的共同作用下，竟然奇迹般地缓缓稳定了下来。虽然依旧微弱，但那条代表心跳的曲线，终于不再疯狂跳动，而是维持在一个极低但相对平稳的水平。
她活下来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可能已经永远改变了。
李建平虚脱地靠在墙上，老泪纵横。林峻也松了口气，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苏雨晴看着监护室内昏迷的吴晓芸，眼神无比复杂。她不确定他们的干预是救了这个女孩，还是打断了一个可怕的进程，或者…两者皆有。
“织网者”的实体据点被端掉了，核心似乎已经死亡。但“渡鸦”的阴影真的散去了吗？那个试图转移到吴晓芸身上的意识数据流，是彻底消失了，还是仅仅潜伏了起来？
韩东明口中的“失败品”和“超越负荷的意识”究竟指的是什么？那个死去的年轻“织网者”，他原本是谁？他承载的，又是谁的意识？
案件似乎告一段落，但留下的谜团，却比破获的更多，也更深邃、更黑暗。
林峻知道，对“渡鸦”残余势力的追查，以及对这起事件背后终极真相的探寻，还远未结束。而吴晓芸，这个不幸被卷入风暴中心的女孩，她的未来，也注定充满了未知与变数。
他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黎明将至，但驱散这深层迷雾的道路，依然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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