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的黎明,总是来得又湿又黏,像一张总也甩不脱的旧报纸,糊在维多利亚港的每一扇窗户上。
黄志忠猛地从硬板床上弹坐起来,动作之大,仿佛背后有根无形的线在猛拽。
额头上的冷汗顺着刀刻般的皱纹滑落,浸湿了粗布枕巾。
不是噩梦,恰恰相反,那梦境清晰得让他心悸,真实得让他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醒了,还是仍在梦中。
梦里,大雾弥漫的海面上,一道身影顶天立地,正是奉天那位传说中的大帅,张作霖。
他没有多余的话,只是穿着那身标志性的军呢大氅,叼着烟,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烟雾缭绕中,声音仿佛直接烙印在他的脑子里:“志忠,该动手了。”
动手?动什么手?
黄志忠来不及细想,身体的本能已经驱使他赤着脚冲出卧房。
穿过挂满咸鱼和海货的逼仄过道,他一脚踹开了街角那间不起眼的关帝庙的偏门。
庙里香火味混杂着霉味,昏暗的油灯下,一个干瘦的乩童正趴在沙盘前打盹,被这动静惊得一哆嗦。
可还没等黄志忠开口,那乩童的眼神就瞬间变得空洞,仿佛换了个人。
他握着柳木笔的手臂僵硬地抬起,在平整的沙盘上自动划拉起来,笔走龙蛇,速度快得只剩下残影。
一行字迹清晰地显现出来:“三日后,英军火船靠岸,炸之,接应北舰。”
字迹停顿的瞬间,乩童浑身一软,瘫倒在地,又恢复了那副没睡醒的模样。
黄志忠的瞳孔剧烈收缩。
梦境和神谕,在这一刻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这已经不是巧合,这是天雷勾地火,是压抑了百年的怒火终于等来了点燃引信的火星!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猛地抬起右手,一口咬破食指,鲜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他狠狠地将血指按在沙盘那行字的末尾,留下一个刺目的血印。
“传令下去!通知和胜、福义、敬安……所有堂口的话事人,就说天意如此!”他的声音嘶哑而亢奋,在小小的庙堂里回荡,“咱们等的这一天,到了!反攻,从现在开始!”
一声令下,整个香港的地下世界,像一台被激活的精密机器,悄无声息却又迅猛无比地运转起来。
无数在码头、在商行、在鱼市里埋伏的棋子,都收到了那个用鲜血盖印的、最原始却也最不容置疑的命令。
几乎是同一时刻,数千里之外的奉天,电讯局内一片死寂,只有机器运作的滴答声和林振华飞快敲击键盘的脆响。
辰时,第一缕阳光穿透奉天城厚重的晨雾,照在林振华布满血丝的眼睛上。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一串刚刚破译出来的英军加密电码,呼吸陡然停滞。
“……代号‘海神之矛’,新式自航鱼雷,由‘阿伽门农’号武装运输舰押运,预计三日后抵达香港九龙军火库进行交接……”
三日后!又是三日后!
林振华只觉得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浑身汗毛倒竖。
这和他昨夜那个模糊却又关键的梦境……不,是大帅通过“那个东西”传递过来的“梦境情报”,完全一致!
分秒不差!
“卧槽!”这位一向冷静的技术宅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某种神秘的东方力量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古人诚不欺我!
他立刻抓起另一台加密电报机,双手快如闪电,将一条简短的指令发送出去:“香港方面,按梦行事。”
签押房内,奉天省代省长兼财政厅厅长王永江端着一杯热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听完林振华的汇报,他手里的茶杯都险些端不稳:“胡闹!简直是胡闹!振华,你也是留过洋的人,我们现在是靠‘做梦’来指挥一场关系到数万人性命的军事行动?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不笑掉大牙?说我们东北军都是跳大神的?”
“啪嗒。”
一根火柴划亮,张作霖慢悠悠地点上嘴里的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圈恰好在王永江面前飘散开来。
“我说汉卿他爹……不对,我说永江啊,”张作霖斜睨着他,嘴角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你懂个啥?洋人的玩意儿是厉害,大炮军舰的,咱也得学。可老祖宗的东西,也不能全丢了。啥叫跳大神?这叫‘民心通天,梦即是令’!懂不懂?这是咱们炎黄子孙独有的浪漫,他们洋人学不来。”
王永江被他这套歪理说得一愣一愣的,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憋出一句:“大帅,这不合规矩……”
“规矩?”张作霖笑了,烟灰抖了抖,“老子的规矩,就是规矩。你只管算好账,准备好银子,看老子怎么把这盘棋下活就行。”
王永江看着张作霖那双精光四射的眼睛,知道再劝无用,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却打起了鼓。
这场豪赌,赌上的可是整个东北的未来。
午时,旅顺船坞。
震耳欲聋的敲击声和机器轰鸣声中,陈铁生正戴着护目镜,亲自指挥工人对一个巨大的青铜钟进行最后的改装。
这口钟原本是张作霖从一处前清王府搞来的,美其名曰“镇海钟”,现在,它已经被无数精密的线圈、真空管和奇异的金属阵列包裹,与其说是一口钟,不如说是一个充满赛博朋克风格的怪异祭坛。
“大帅,按照您给的图纸,‘双频共振器’已经完成了。”陈铁生擦了把脸上的油污,压低声音对一旁的张作霖汇报道,“系统面板显示,这玩意儿的真实名称叫‘低频声波阵列’,功率简直离谱。只要能源跟得上,理论上它的次声波能覆盖整个黄海。”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大帅,只要我们再在这里,插上一面旗……”
“不急。”张作霖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越过船坞,望向那片蔚蓝的大海,“旗,肯定要插。但以前咱们是插在地上给活人看,这回,老子要换个玩法,把旗直接插到他们所有人的梦里去!让他们做梦都在喊咱们的口号!”
陈铁生听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中爆发出更亮的光彩。
他彻底明白了,大帅正在下一盘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大棋。
未时,南洋,马六甲海峡以东某座无名小岛的隐蔽港湾内。
十二艘伪装成普通商船的货轮,在同一时间,烟囱里冒出了滚滚黑烟。
蒸汽轮机开始预热,发出沉闷的轰鸣。
船长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通讯,甚至分属不同的船运公司,但他们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指挥着,在同一时刻,向大副下达了同一个命令。
“起锚!目标,北方!大帅在等我们回家!”
新加坡的英国领事馆内,一名情报官正焦头烂额地看着刚刚汇总上来的航运异动报告。
“见鬼了!十二艘华商货轮同时改变航线,全部北上,我们查不到任何命令来源,他们的公司总部也一问三不知,都说船长失联了!”
办公室内,一个上了年纪的老水手,也是英国人的线人,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他看着窗外,喃喃自语:“命令……是有的。昨夜梦里,有个满嘴东北大碴子味的汉子,就站在我床头,告诉我,‘小子,该回家了’。”
情报官闻言,只当这老家伙是老糊涂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他无法理解,一股比电报更快、比命令更决绝的力量,正在这片海洋上蔓延。
深夜,旅顺港炮台之巅。
海风呼啸,卷起张作霖军大氅的衣角。
他背手立于一座刚刚熄灭的香炉前,香火的余烬在风中明明灭灭。
他遥望着东方漆黑如墨的海面,那里,是百年沉沦的起点,也必将是风云再起的舞台。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仿佛能穿透海浪的咆哮,与天地共鸣。
“他们说,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老子说,我张作霖一个梦,就能让四海之内,千帆竞发,破浪而来!”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脑海中的系统界面轰然炸开一片金色的光芒!
【检测到全球范围首次“梦中传令”全域响应!】
【海外义军同步率:91%!】
【检测到第三波海外援舰集结信号,正在汇入航线……】
【恭喜宿主!解锁特殊权限:潮信·海神怒涛!】
【海神怒涛:可消耗积分,在指定海域短暂引发局部海流异变,制造不可预测的航海环境。温馨提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请谨慎使用哦,亲!】
张作霖的嘴角勾起一抹霸道的弧度。这波操作,稳了!
镜头猛然拉向万米高空,俯瞰整个东亚和南洋。
只见漆黑的海洋上,从南洋群岛,到香港外海,再到台湾海峡,数十个微弱的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星火,正坚定不移地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北方。
星火虽微,足以燎原。
而此刻,远方的奉天城,正笼罩在一片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这场席卷四海的风暴,其真正的风眼,却面临着一个最古老、也最现实的问题。
大梦初醒,潮汐将至。
但驱动这艘巨轮航行的,除了梦想与热血,还需要实实在在的煤炭、钢铁,以及……堆积如山的银元。
天色微亮,晨雾尚未散尽的奉天旧财政厅内,王永江独自一人,彻夜未眠,正一动不动地立于签押房内,他的面前,摊开的是一份足以让任何人头皮发麻的财政赤字报告。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老子有系统,颤抖吧小鬼子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