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的夜间模式尚未完全切换，舱房内仍弥漫着淡蓝色的柔光。
芽衣坐在床边，保持着昨夜的姿势。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珠链。
空洞的眼眸望着对面墙壁，仿佛一夜未动。
直到舱顶的灯光渐次转亮。
从柔和的蓝过渡到模拟自然光的暖白。
她才缓缓抬起头，目光迟钝地扫过房间。
桌上的雕花木盒还敞着，她换下的玄色和服叠放在盒旁。
墨色羽织的衣角垂在床边，银灰色的幽冥花纹在晨光里泛着细腻的光泽。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精准地停在舱门前。
下一秒，“嗡”的轻响过后，舱门向两侧滑开，方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穿着常穿的墨色劲装，袖口绣着暗纹。
见芽衣坐在床边，他眼底没有意外，只淡淡开口：
“跟我来。”
和昨夜一样，芽衣没有回应，只是默默起身。
绯色襦衫的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晃动，青铜铃发出一声细碎的“叮”响。
打破了晨间的寂静。
她赤足踩在地板上，依旧没有丝毫停顿。
墨色羽织的下摆扫过地面，留下一道短暂的阴影，不远不近地跟在方源身后。
方源带她去的是星舰底层的训练舱。
舱门打开时，一股带着金属凉意的风扑面而来。
宽敞的空间里没有多余的陈设。
只有中央铺着一块巨大的灰色合金地板。
四周的墙壁上嵌着淡蓝色的能量灯。
灯光均匀地洒在地面，映出两人清晰的影子。
方源走到训练舱中央站定，转过身看向芽衣。
他在试探，也在准备。
“我想和你对打。”
方源的声音在空旷的训练舱里回荡。
没有多余的铺垫，直接说出了目的：
“主要是想测试一下你现在的实力，看看虚无之气对你的影响到底有多大。”
他说着，双脚微微分开。
摆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掌心凝聚起一缕淡青色的蛊力。
那是他惯用的蛊虫。
既不会伤人，又能试探出对方的反应。
然而，芽衣只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她依旧攥着腰间的长刀。
那把刀昨夜被她带回了房间，此刻刀柄被她握得很紧。
指节微微泛白，可她的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地板上。
空洞的眼眸望着方源，没有丝毫要动手的意思。
方源眉头微蹙，心中泛起一丝疑惑，但还是按照计划行动。
他脚下轻轻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般向芽衣掠去。
掌心的淡青色蛊力没有收敛，却也留了几分力道，只想着逼她出手格挡。
眼看手掌就要触碰到她的墨色羽织。
芽衣却依旧站着不动，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仿佛没看到眼前的攻击。
方源心中一凛，立刻收力。
淡青色的蛊力擦着她的羽织袖口掠过。
撞在身后的合金墙壁上，发出“噗”的一声轻响，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他稳住身形，退到芽衣面前三步远的地方，目光紧紧盯着她：
“你为什么不动？”
芽衣的嘴唇动了动。
过了几秒，才发出一道沙哑而微弱的声音。
像是许久没有说话的人第一次开口：
“条约……上说了，不能攻击双方。”
她的声音没有起伏。
像是在念一段早已刻在脑子里的文字。
眼神依旧空洞，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固执。
那是对“规则”的本能遵守。
哪怕她早已记不清这份“条约”的来源，也记不清签订的双方是谁。
方源愣住了，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倒是忘了，芽衣此刻意识未醒，只靠着本能行动。
而这份“不能攻击双方”的条约，显然是她残存记忆里根深蒂固的规则。
他摇了摇头，散去掌心的灵力，语气缓和了些：
“我不是要攻击你，只是想测试你的反应。”
可芽衣没有回应，只是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姿势。
攥着长刀站在原地，像是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像。
方源看着她这副呆呆的模样，心中暗道“果然还是没完全醒”。
也不再执着于对打测试。
既然暂时无法通过战斗了解她的实力，那就先从其他方面入手。
至少要让她能正常交流。
“跟我来，带你去个地方。”
方源转身走向训练舱门口，这次他没有直接迈步。
而是刻意放慢了脚步，用眼角的余光观察芽衣。
果然，她还是跟了上来。
步伐依旧带着几分机械的僵硬，青铜铃的轻响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方源带她去的是自己的房间。
与她舱房的简洁不同，他的房间里多了许多东西。
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装订成册的蛊术典籍。
书桌上放着一个打开的青铜蛊盒，里面躺着一只沉睡的蛊虫。
窗边的矮柜上还放着一个巴掌大的黑色方块。
那是他从某个世界带回来的通讯器。
类似凡间的手机，却能在星际间联网，还能储存大量信息。
“坐。”
方源指了指书桌前的椅子，然后拿起矮柜上的手机。
又从抽屉里取出一个一模一样的银色手机。
他走到芽衣面前，将银色的通讯器递过去：
“这是手机，能储存信息，也能和人联系。”
“我给你科普些宇宙中的知识。”
芽衣迟疑了一下，才缓缓伸出手，接过银色的手机。
冰凉的金属外壳触碰到她的指尖，她微微瑟缩了一下。
然后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握着一件陌生的珍宝。
方源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催促，只是拿起自己的黑色手机。
点开屏幕，一边操作一边讲解：
“这个是开机键，长按就能打开。”
“这是屏幕，点这里能翻页。”
“这里面有我整理的宇宙地图，标着各个星域的位置，还有常见的危险区域……”
他讲得很细致，从基础的操作到宇宙中的常识，一一解释清楚。
芽衣听得很认真，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焦点。
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会随着方源的动作转动目光。
偶尔还会轻轻点头，像是在确认自己听懂了。
“这个是联系方式，我已经把我的加上了。”
方源拿着自己的手机，对着芽衣的手机扫了一下。
屏幕上立刻弹出“添加成功”的提示。
他把手机递回给芽衣：
“以后有什么事，或者想了解什么，都能通过这个联系我。”
芽衣接过手机。
指尖轻轻点了点屏幕上“方源”的名字。
屏幕亮起，显示出两人的聊天界面。
她看了许久，才抬起头，看向方源，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
方源见她这副样子，也停下了动作，耐心地等着。
过了几秒，芽衣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比之前清晰了些：
“我想换个名字。”
方源愣了一下，随即挑了挑眉：
“换名字？”
“嗯。”
芽衣点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墨色羽织上。
银灰色的幽冥花纹在灯光下泛着光泽：
“叫黄泉。”
方源看着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随便你，叫什么都可以。”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芽衣空洞却带着一丝固执的眼眸上。
心中补充了一句。
只要你这个棋子，为我所用，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
芽衣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深意，只是听到他同意了。
空洞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像是黑暗中点亮的烛火。
她轻轻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手机。
指尖再次点了点屏幕上的“方源”。
然后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羽织，轻声念了一遍：
“黄泉……”
这个名字，像是一道印记，刻在了她被虚无侵蚀的意识里。
也像是一个信号，预示着她不再是那个只会遵循本能的“芽衣”。
而是即将成为方源棋局中，那颗名为“黄泉”的棋子。
方源看着她这副样子，也不再多言，只是拿起书桌上的青铜蛊盒。
打开盖子，里面的蛊虫缓缓苏醒，散发出微弱的仙蛊波动。
他一边检查蛊虫的状态，一边想着接下来的计划。
既然黄泉已经接受了这个名字，也初步掌握了手机的用法。
接下来就要开始完善“存在”蛊，用复活家乡的承诺。
彻底将她的意识绑定在自己身上。
而此刻的黄泉，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的棋局有多复杂。
她只是握着手机，站在原地，目光落在窗外流转的星尘上。
墨色羽织的衣角随风轻轻晃动，腰间的青铜铃偶尔发出细碎的清响。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方源的目的。
只知道自己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有了一件熟悉的衣服。
还有了一个能联系到人的方式。
这些细微的改变，像是在她被虚无笼罩的世界里。
投下了一缕微弱却真实的光。
星舰依旧在宇宙中航行，引擎的低鸣如遥远的心跳，载着两人驶向未知的星域。
方源的棋局已经开始，而黄泉这颗棋子。
也在不知不觉中，迈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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