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日跋涉,宁王大军终于穿越了秦岭险峻的山道,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富庶的平原盆地展现在眼前——汉中到了。
汉中郡,北倚秦岭,南屏巴山,汉水穿流而过,土地肥沃,物产丰饶,素有“天府之国”美誉,更是连接关中与巴蜀的军事重镇。大军抵达汉中城外,并未立即入城,而是在城外择地扎营,以免惊扰地方。
营寨刚刚立定,便有斥候来报:汉中郡守率领郡中大小官吏,已至营门外求见。
周景昭整了整衣甲,道:“请。”
很快,一位身着四品官袍、面容清癯、年约五旬的官员,带着十余名属官,步履匆匆而又不失恭敬地进入中军大帐。为首的官员见到周景昭,立刻躬身下拜:“下官汉中郡守余逍,率郡中僚属,拜见宁王殿下!不知王驾莅临,有失远迎,万望殿下恕罪!”
周景昭抬手虚扶:“余郡守不必多礼,本王奉旨南征,途径宝地,多有叨扰了。”
“殿下言重了!殿下为国征战,劳苦功高,能莅临汉中,乃下官及阖郡百姓之幸!”余逍连忙道,态度谦恭有加。他随后简要汇报了汉中近年来的民情、粮储及治安状况,听起来倒是一派太平景象。
周景昭静静听着,待其说完,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余郡守治下有方,本王一路行来,所见皆安。只是…前行途中,于衙岭一带,剿灭了一伙名为‘黑云寨’的匪徒,解救了不少被掳百姓。不知郡守对此伙盘踞要道、为害一方的匪类,可有耳闻?”
他说话时,目光看似平静,实则仔细地观察着余逍及其身后属官的反应。
只见余逍闻言,脸上立刻露出惊诧之色,甚至带着几分茫然:“黑云寨?衙岭匪患?这…下官…下官实不知情啊!”他转身看向身后的郡丞、都尉等属官,“诸位可曾听闻?”
那些属官们也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下官未曾听闻…”
“衙岭地处三县交界,山高林密,向来少有匪患奏报…”
“竟有此事?”
他们的反应不似作伪,尤其是余逍,那惊讶和一丝惶恐(担心失察之罪)的表情十分自然。
那些属官们也面面相觑,纷纷摇头:
“下官未曾听闻…”
“衙岭地处三县交界,山高林密,向来少有匪患奏报…”
“竟有此事?”
他们的反应不似作伪,尤其是余逍,那惊讶和一丝惶恐(担心失察之罪)的表情十分自然。
周景昭心中疑窦更深:黑云寨规模不小,掳掠上千百姓,囤积大量粮草财物,活动绝非一日。汉中郡作为直接管辖之地,郡守竟然毫不知情?这要么是余逍等人昏聩无能到了极点,要么就是这伙土匪背后另有依仗,能瞒天过海,甚至让地方官府不敢或不能上报!
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原来如此。想必是这伙匪徒行事隐秘,盘踞于交界险地,郡守一时失察也是有的。如今匪巢已破,首恶已诛,郡守日后还需加强巡防,勿使匪类再生。”
余逍连忙擦汗,躬身道:“殿下教训的是!下官失职,定当加强境内巡查,绝不让此类事件再生!”他言语恳切,似乎真的为治下出现匪患而懊恼和后怕。
又寒暄几句后,余逍热情邀请周景昭入城,被婉拒后,又表示要犒劳大军,并应周景昭要求提供药材,随后告辞离去。
送走余逍一行人,周景昭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眉头紧锁,回到帐中。
谢长歌、陆望秋、玄玑先生等核心幕僚皆在帐内,他们都曾亲历过去岁那场惊心动魄的雪灾赈济,此刻脸上也都带着凝重之色。
谢长歌沉吟道:“王爷,这余郡守的反应…看似自然,但细思极恐。黑云寨绝非疥癣之疾,其规模、囤积,绝非一日之功。汉中官府竟似浑然不觉,这…”
陆望秋轻声道:“除非…他们并非不知,而是不能知,或不敢知。去岁雪灾时,长安那股试图煽动民乱、趁火打劫的神秘势力,其触角恐怕比我们想象的更深。”
周景昭目光锐利,缓缓道:“鸣远先生,望秋,玄玑先生,你们可都还记得去岁那场大雪灾之初的乱象?”
众人神色一凛,如何能不记得?那是他们跟随周景昭真正开始崭露头角、力挽狂澜的起点。
玄玑先生拂尘轻摆,接口道:“贫道记得,当时灾情骤起,流民塞道,朝廷初时应对失措,粮价飞涨,薪碳如金。更有粮商囤积居奇,薪碳商联手抬价,致使民怨沸腾。然,除此之外,确有一股更隐蔽的力量在推波助澜。”
谢长歌颔首,语气沉肃:“不错。彼时我与望秋协助王爷统筹调度,发现除却奸商牟利外,总有数股来历不明之人混迹灾民之中,散布谣言,挑动对立,甚至暗中破坏粥棚,试图将怨气引向官府和皇室!其组织严密,行动刁钻,绝非普通奸猾之徒。”
陆望秋补充道:“幸得王爷当机立断,以‘风铎楼’和王府之力强势介入,开粥棚、行工赈、售平价煤,又借‘澄心斋’之力,揪出了几个为首的奸商明正典刑,迅速平抑了物价,安定了民心。那些暗中搞鬼的神秘人见无隙可乘,方才如冰雪消融般悄然隐去,再难追踪。”
周景昭走到地图前,指着衙岭位置,声音低沉而清晰:“如今看来,当时那股神秘势力,绝非仅仅在长安活动。你们看,黑云寨盘踞的衙岭,虽处秦岭腹地,却卡在由汉中入蜀的一条隐秘古道之上。其囤积大量粮草(远超土匪所需),掳掠人口(可充作兵源或苦力),所为绝非简单劫掠。其所图甚大!”
他目光扫过众人,继续推测,语气愈发凝重:“去岁雪灾,若长安乱起,各地必然烽烟呼应。这黑云寨,地处关中与蜀地之间的要冲,粮草充足,人手齐备,届时或可趁势而起,切断官道,割据一方,与长安乱党互为犄角!甚至…其本身可能就是某个前朝余孽或那神秘组织早已埋下的众多暗子之一!只待天下有变,便揭竿而起!”
“只是他们没料到,雪灾之乱被我们意外扑灭,使其失去了起事的最佳时机,不得不继续蛰伏,等待下一个机会。故而其行动更加隐秘,甚至有能力让地方官府对其视而不见!”周景昭眼中寒光闪烁,“那块令牌…恐怕就是关键证据!它与去岁我们在长安捕捉到的那股神秘势力的气息,如出一辙!”
帐内一片寂静,众人都被周景昭这番联系前后的推理惊出了一身冷汗。若真如此,那他们剿灭黑云寨就不只是为民除害,更是无意中挫败了一个潜伏极深、图谋甚大的阴谋组织的又一次重要布局!
“王爷,”谢长歌神色无比严肃,“若真如您所料,那这背后的势力,其能量和野心恐怕远超想象。汉中郡守余逍…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早已被渗透或控制?”
周景昭摇头:“眼下难以断定。但无论哪种情况,汉中乃至整个蜀地,恐怕都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我等必须万分谨慎。”
他立刻下令:“望秋,立刻以最高密级,将本王方才之推测,连同令牌图样,再加急传往长安‘澄心斋’,呈报父皇并交予薛先生!令他务必深挖此事,查清令牌来历及背后组织,并与去岁雪灾旧案并案侦查!”
“是!”陆望秋深知事关重大,立刻前去办理。
“鸣远先生,通知下去,全军休整期间,外松内紧!所有将士不得单独行动,入城采买需结队并由军官带领。严密监视汉中官府送来的一切犒劳物资,尤其是食物饮水,需经墨先生、玄玑先生及我们自己的医官多重查验!”
“明白!”
“另外,”周景昭补充道,“让卫风、花溅泪他们,设法在休整期间,从市井之中,悄悄打探一下关于汉中官场、地方豪强以及近年来有无异常人物或事件的风声,但要绝对小心,不可打草惊蛇。”
“遵命!”
命令下达,整个军营在休整的表象下,悄然提升了警戒等级。
不久,汉中官府送来了大量的粮草、肉食、蔬菜,以及好几大车药材,显得十分慷慨。
孙悬针、玄玑先生带领医官和几名懂药性的亲兵,极其仔细地查验了所有物资,尤其是药材和食材,确认无误后,才允许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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