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应天城活像一只闷烧的炭炉,热浪裹挟着蝉鸣,蒸得整座城池喘不过气。万商会别院的后院却另是一番景象,叮叮当当的敲打声与工匠的呼喝不绝于耳。二十几名赤膊的工匠正围着一架新式弩机忙碌,汗水顺着脊背淌下,滴在烧红的钢弩片上,“滋滋”作响,腾起一缕缕白烟。王大锤举着一个带滑轮的绞盘,粗声粗气地嚷嚷:“这西洋玩意儿真能省力?俺看还不如直接上弦来得痛快!”
“你懂个屁!”孙猴子一个鹞子翻身窜上房梁,抓起绞盘绳索,“瞧好了!”他手指轻轻一勾,滑轮组应声转动,三尺长的弩弦“嗡”地一声张满,“这叫物理降维打击!东家说的!”
角落里,沈墨璃正对着一张铺开的弩机图纸出神。炭笔无意识地在纸缘画着抛物线轨迹,唇间喃喃:“仰角三十度…箭矢自重…”突然笔尖一顿,“不对,该用竹箭减重…”徐光启凑近一看,骇然变色:“姑娘怎知《武经总要》里的射法?这可是兵部秘传!”
陆子铭现代人的项目管理思维正高速运转。他把整个清丈行动拆解成一张精细的甘特图:舆论造势、器械准备、人员调配…甚至设计了三级应急预案。可当他望向墙上那幅《南直隶豪强田产分布图》上密密麻麻的红圈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这简直像极了他前世经历过的跨国企业并购中的敌意收购战!
“东家!”宋应星抱着个木箱踉跄进门,“新淬的弩箭头!用上了姑娘说的‘冷淬法’!”箱中箭镞泛着幽幽蓝光,分明是锰钢特性。沈墨璃却蹙眉拈起一支,指尖轻弹:“淬火时辰差半刻…该用卯时初刻的井水…”
三日后,皮莱资的“商队护卫”如期抵达。二十个葡萄牙火枪手虽穿着粗布衣裳,却掩不住久经沙场的凛冽煞气。为首的红胡子汉子操着生硬官话:“尊贵的陆,我们带了些‘小礼物’。”掀开马车篷布,竟是十支带瞄准镜的燧发枪!
“胡闹!”徐光启气得跺脚,“这玩意流出去是要掉脑袋的!”
“所以需要伪装嘛!”皮莱资笑嘻嘻拍着枪托,“瞧,我们改成了烟袋造型!”但见枪管巧妙伪装成烟杆,扳机藏在铜锅底下——这掩耳盗铃的创意让陆子铭想起前世见过的间谍器材。
更惊人的是随行的一个哑巴工匠。这人在院中转悠半日,竟用废铁皮拼出个简易测距仪!沈墨璃盯着仪器上的游标刻度,突然脸色煞白:“爹爹书房...也有这样的铜环...”
暗战在清丈前夜骤然爆发。孙猴子半夜擒住个翻墙的贼人,从他鞋底搜出郑王府腰牌。王大锤连夜突审,那软骨头哭喊:“世子爷让俺烧了丈量车!”众人惊出一身冷汗——库房里正堆着刚造好的三十辆精钢丈量车!
次日清晨,秦淮河面突然漂满死鱼。沿岸百姓议论纷纷:“河神发怒啦!清丈要遭天谴!”徐光启捞起条鱼解剖,鱼鳃里竟藏着朱砂符纸!老举人冷笑:“装神弄鬼!这朱砂是军器监特供!”
真正的杀招在出发当日显现。三百人的清丈队伍在聚宝门集结时,突然冲来一群披麻戴孝的“佃户”,哭喊着“清丈逼死老父”。王大锤刚要理论,有个瘸腿老汉突然掀开麻衣——露出腰间倭刀!
“倭寇!”孙猴子厉声尖叫。现场大乱时,伪装成挑夫的葡萄牙火枪手迅速组成盾阵。红胡子首领用烟袋枪点射,倭刀应声而断!混乱中陆子铭瞥见远处茶楼窗口,有个戴斗笠的身影正收起望远镜。
“好家伙!连倭寇都搬出来了!”当晚总结会上,王大锤气得砸碎茶碗。沈墨璃却静静拼凑缴获的倭刀碎片,突然轻呼:“这锻造纹...与壬午案遗失的绣春刀同源!”
烛光下,刀身隐现的流水纹与档案图样完全吻合。徐光启颤抖着记录:“万历四年,军器监奏报失窃绣春刀三百柄...”宋应星补充:“倭刀多用浙江铁,但这把掺了苏钢!”
暴雨夜,陆子铭独对沙盘推演。他将倭刀碎片与郑王府账本并置,现代人的关联分析法瞬间得出骇人结论——郑王府通过倭寇洗白赃物!更可怕的是,沈墨璃复原的倭刀锻造记录显示,最后一道工序竟在南京完成!
“东家!有急报!”孙猴子湿淋淋冲进来,“皮莱资的哑巴工匠...开口说话了!”那葡萄牙人用炭笔画出的地图上,郑王府别院地下竟标着熔炉标志!旁边葡文注释:“疑似铸炮坊”。
四更时分,一骑快马冲破雨幕。信使呈上的密函让陆子铭毛骨悚然——张居正亲笔:“倭事甚于虏患,慎之。”附件是兵部截获的倭船货运单,货品栏写着“生丝五百担”,卸货地却是“福州军港”!
晨钟破晓时,沈墨璃将倭刀片拼成完整图案。刀镡上的菊花纹中,竟藏着微雕的郑王府徽记!她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呓语:“倭船...运的是大明的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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