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曼谷素万那普机场时,舷窗外的天空正沉甸甸地压着铅灰色的乌云,像一块浸了水的脏棉絮,将整个世界都罩在闷闷的压抑里。
机舱门刚打开,湿热的风便带着蛮横的劲头涌进来,混着浓郁到化不开的香茅味,从舷梯的缝隙里钻过,扑在裸露的皮肤上黏腻得发慌。
我攥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瞬间沁出了汗,塑料握把变得滑溜溜的,像握不住的一段过往。
手机屏幕在口袋里亮着微光,解锁后停留在和陈默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上——“我们到此为止吧”,发送时间是三天前的午夜十二点零三分,那行冰冷的宋体字像一根淬了霜的针,至今还扎在心口最软的地方,稍一呼吸就隐隐作痛。
这次泰国之行,是我给自己精心策划的“告别仪式”。26岁的生日蜡烛刚吹灭没几天,我和陈默长达三年的恋情也跟着燃尽了最后一点光。
他在电话里说我太黏人,说我的生活重心除了他再无其他,语气里的不耐烦像砂纸磨过心脏。可我明明记得,刚在一起时他把我圈在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发顶,笑着说就喜欢我这样寸步不离围着他转的样子,说那让他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分手后的那七天,我把自己关在我们曾经一起布置的公寓里,看着玄关处他送的向日葵永生花、沙发上他买的情侣抱枕、书架上他出差带回来的纪念册,连空气都像是被墨染过,变成了喘不过气的灰色。
闺蜜林晓敲开我房门时,看着我眼底的青黑和桌上没动过的外卖,心疼地把我拽起来,说换个环境就能把人忘了。我咬着牙刷信用卡报了这个廉价自由行,目的地鬼使神差选了泰国。
那个陈默念叨了无数次“等忙完这阵就去”却始终没去成的地方,我想替他走一遍那些他憧憬过的街道,也算给这段感情彻底画上句号,断了最后一点念想。
导游是个在曼谷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华裔阿姨,姓李,皮肤被热带的阳光晒得黝黑,笑起来眼角堆着很深的纹路,像藏着许多故事。
她举着印着大象图案的小旗子在机场出口的人群里等我们,目光扫过队伍时,在我脸上停顿了几秒。见我脸色苍白得像纸,她从口袋里摸出一颗透明包装的薄荷糖塞到我手里:“小姑娘,看你这模样,是失恋啦?”
不等我回答,她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掌心带着淡淡的寺庙香灰味,“泰国是个好地方,佛灵,四面佛、玉佛寺都灵得很,能帮你把那些不开心的晦气都带走。”
顿了顿,她压低声音补充道,“但记住阿姨的话,夜市里那些摆摊卖的佛牌、符咒千万别乱碰,尤其是摆在角落蒙着灰、没标价的,很多是‘阴物’,沾了容易惹麻烦,影响运势的。”
我把薄荷糖塞进嘴里,清凉的味道从舌尖蔓延开,顺着喉咙凉到胃里,可心里那块被冻住的地方却丝毫暖不起来,只含糊地对着李阿姨点了点头。
那时的我,满脑子盘旋的都是“如何才能快点忘记陈默”,哪会把“阴物”“晦气”这种玄乎的话放在心上。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还偷偷地想,要是这世上真有什么能让我立刻抹去关于他的所有记忆的东西,哪怕李阿姨说的是沾了邪祟的“阴物”,我大概也会不顾一切地去试试。
我们住的酒店藏在考山路旁的一条支巷里,门面不大,招牌上的“wele”字样掉了半截漆。老旧的电梯像位喘着粗气的老人,运行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呻吟,钢缆摩擦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轿厢墙壁上贴着几张泛黄的佛像海报,边角卷翘得起了毛边,角落结着薄薄的蛛网,积着不知落了多少年的灰尘。我的房间在三楼尽头,推开门一股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窗户正对着一条更窄的巷子,巷底堆着半人高的黑色垃圾袋,馊臭味混着雨水的潮气,顺着没关严的窗缝钻进来,在鼻尖萦绕不散。
放下行李箱时,滚轮碾过地板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我望着床上印着大朵扶桑花的床单,突然觉得这趟旅程像场仓促的逃亡。
李导在楼下集合时特意叮嘱:“晚上考山路夜市热闹,值得去尝尝鲜,但记住千万别单独往深巷里钻,那边路灯暗,容易迷路。”我点点头,把她的话当作风过耳。
傍晚六点刚过,考山路已经彻底苏醒。午后的阵雨刚停,湿漉漉的石板路上还汪着水洼,霓虹灯牌的光投在里面,晕开一片迷离的斑斓。
摩托车像游鱼般在人群中穿梭,引擎的轰鸣混着此起彼伏的喇叭声、摊贩的泰语叫卖声、酒吧里震耳的电子乐,在湿热的空气里沸腾成一锅喧闹的浓汤。
路边的小摊一字排开,玻璃柜里的炸昆虫泛着油光,芒果糯米饭裹着椰香飘得老远,银匠师傅正拿着小锤敲打银片,叮当声清脆悦耳。穿花衬衫的老外举着冰镇啤酒勾肩搭背地大笑,穿蓝白校服的泰国学生背着书包,踮脚在炸香蕉摊前排队,金黄的香蕉裹着面糊在热油里滋滋作响。
我揣着手漫无目的地走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屏幕暗沉沉的,从落地到现在,连一条垃圾短信都没有——陈默果然如他说的那样,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出现在我的生活里。
路过一家挂着“古法饰品”木牌的小店时,脚步莫名顿住了。小店缩在巷子口的阴影里,比周围亮堂堂的摊位暗了不止一个色调,门口挂着一串褪色的经幡,红的黄的蓝的布条被风吹得轻轻晃动,边缘已经磨出了毛絮。
店主是个中年女人,盘腿坐在小马扎上,皮肤黑得像浸过桐油,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亮泽。她眼角的皱纹深得能夹住蚊子,嘴唇上涂着近乎发黑的暗红唇膏,笑起来时露出一口黄牙,那抹红在暮色里看着有些瘆人。
面前的折叠桌上摆着一堆银饰,戒指的花纹磨得模糊,手链的链条发乌,都是些寻常款式。
唯独桌角的玻璃罐格外扎眼——罐子里卷着十几根红绳,细得像少女的发丝,轻轻一碰就像要断,绳头系着指甲盖大小的黑色木牌,上面刻着几行扭曲的泰文,笔画歪歪扭扭,在头顶昏黄灯泡的照射下,木牌表面泛着一层冷硬的光,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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