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年十六,只剩下最后一天。
陆家老宅平日的井然有序,被一种无声的紧绷感取代。
而这一切的源头,是沐晚晴日益严重的孕吐反应。
怀孕进入第四周,原本只是晨起的些许不适,骤然升级为几乎贯穿整日的剧烈孕吐。吃什么吐什么,连喝口水都成了奢望。
不过短短几日,她原本莹润的脸颊迅速消瘦下去,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神,软绵绵地靠在床头,连呼吸都显得微弱。
陆承渊的焦虑也随之达到了顶点。
他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会议和应酬,手机调成静音,寸步不离地守在主卧里。
那张平日里运筹帷幄、冷静自持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霾和显而易见的焦躁。
他看着沐晚晴又一次俯在床边,对着佣人及时递上的骨瓷盆干呕,纤细的脊背因用力而剧烈颤抖,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掏空,他的拳头便不自觉地攥紧,指节泛白。
“怎么会这样?”他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是对着刚刚完成检查的家庭医生,“她什么都吃不下,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是陆家高薪聘请的产科专家,面对陆承渊迫人的气场,依旧保持着专业性的沉稳:“陆先生,请您冷静。妊娠剧吐在孕早期并不少见,尤其可能出现在……嗯,激素水平较高的孕妇身上,比如双胎妊娠的初期征兆之一。太太目前的电解质指标尚在可控范围,虽然反应剧烈了些,但仍在正常生理反应范畴内。我们需要做的,是尽量补充液体,尝试一些清淡流食,等待这个阶段过去。”
“正常反应?”陆承渊盯着沐晚晴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唇,眼神锐利得像刀,“你看看她,这叫正常?”
医生推了推眼镜,耐心解释:“个体差异很大。有些孕妇反应就是会强烈一些。我们已经用了营养液支持,目前最重要的是休息和情绪稳定。过度焦虑对孕妇和胎儿都没有好处。”
医生的话有理有据,但陆承渊看着沐晚晴那仿佛一碰即碎的脆弱模样,根本无法被“正常”两个字说服。
他挥挥手让医生退下,高大的身影在床边投下沉重的阴影。
他坐到床边,将虚弱无力的沐晚晴小心翼翼地揽进怀里。
她的身体轻飘飘的,隔着柔软的羊绒睡衣,都能感觉到骨头的硌人。
她顺从地靠在他胸口,眼帘半阖,呼吸清浅,连说话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只是用冰凉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他胸前的衣料。
这种生命力正在从她体内流失的认知,让陆承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恐慌蔓延开来。
什么商业博弈,什么掌控权衡,在她此刻的脆弱面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样耗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手机,走到起居室另一端,拨通了周淮泽的电话。
电话几乎是被立刻接起,背景音是机场广播柔和的提示音。
“承渊?”周淮泽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
陆承渊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声音是压抑后的沙哑:“你之前说,瑞士那边有顶级的妇产科调理中心?”
电话那头的周淮泽,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语气却依旧平稳关切:“是,洛桑有一家,环境和医疗水平都是世界顶尖,尤其擅长处理孕期各种复杂状况,包括严重的妊娠反应。我和温冉明天一早的航班过去,就是先去那边安顿。怎么,晚晴的情况……”
“她很不好。”陆承渊打断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蜷缩着的身影,心又揪紧了几分,
“什么都吃不下,人快虚脱了。这边的医生只会说是正常反应。”
他顿了顿,几乎是咬着牙问:“你们具体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上午十点,专机已经安排好了。”周淮泽回答,随即语气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迟疑,“不过,承渊,这事是不是太急了?晚晴现在这身体,适合长途飞行吗?而且那边一切都还没……”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陆承渊低吼出声,一贯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你看看她现在的样子!”
他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但决心已定,“把航班信息和对接人的资料发给我。我安排一下,明天……带她一起去。”
挂断电话,周淮泽看着手机屏幕上结束的通话界面,轻轻呼出一口气。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
陆承渊这头冷静的猎豹,一旦软肋被触及,便会方寸大乱。
他转头看向身旁面色同样有些苍白但眼神清亮的温冉,点了点头。
而陆家老宅的起居室里,陆承渊收起手机,快步走回床边。
他俯下身,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摩挲着沐晚晴冰凉的脸颊和干涩的唇瓣。
沐晚晴缓缓睁开眼,眼神虚弱而迷茫,声音细若游丝:“承渊……怎么了?”
“没事,”陆承渊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拥入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与坚决,“我们明天去瑞士。”
沐晚晴在他怀里微微一僵,随即更加柔软地贴向他,仿佛寻找依靠,嘴里却发出无意识的、带着担忧的呓语:“瑞士?那么远……我不想去,我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在你身边……我好累……”
“听话,”陆承渊吻了吻她的发丝,语气不容置疑,“那边有更好的医生和条件,对你的身体,对……孩子们都好。”他下意识地引用了医生关于“双胎妊娠可能性”的暗示,
“我不会让你再这样难受下去。”
他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模样,心中最后一丝因行程仓促而产生的疑虑也烟消云散。
什么布局,什么试探,都比不上她安康重要。
沐晚晴没有再反对,只是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胸膛,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那双原本虚弱紧闭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释重负的微光。
苏黎世,近在咫尺。
而这场以自身为赌注的棋局,最关键的一步,终于在他全然的担忧与“爱护”下,由他亲手推动,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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