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这一来,梨香院的门算是开了。这门一开,进来的可不只是姨太太的暖轿和宝姑娘的端庄,还带着金陵城的富贵气、人命官司的余波、以及日后这大观园里剪不断理还乱的人情世故。
四大家族的藤蔓,在京城荣国府的深宅里,缠得更紧了些。而我,站在这旋涡边缘,看得分明。
梨香院那边住下后,府里的风向就悄悄变了。我端着茶盘走过回廊,常能听见小丫头们叽叽喳喳议论着。
宝姑娘待人接物,真真挑不出一点错儿来。那容貌丰美得像画里的牡丹,举止端庄大气,说话做事又那样随和周到,连老太太、太太们提起,都是满口的夸赞。“宝丫头稳重,识大体,是难得的。”太太捻着佛珠,常这么对老太太说。
底下的小丫头们更不必说,都爱往梨香院跑。“宝姑娘最是宽厚体下,一点主子的架子也没有,昨儿还赏了我一把新巧的糖果呢!”渐渐地,“宝姑娘长”、“宝姑娘短”成了丫头们口中的常谈,梨香院门口也常是笑语欢声,透着股暖融融的人气儿。
可这暖融融,落在林姑娘这边,却像是隔了一层纱。林姑娘……唉,她心思本就重,又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虽面上不显,依旧清清冷冷地看书、做针线,可那眉眼间的孤高,那偶尔望向梨香院方向的疏离眼神,却愈发明显了。
我们这些近身服侍的,日日瞧着,哪能看不出来?那是一种无声的壁垒,将她自己与那喧嚣隔开。
这日午后,难得的清静。我正站在宝玉书案旁,看着小丫头们轻手轻脚地把他翻乱的书册、字帖一一归置整齐。窗外日影西斜,静得只有雀儿在枝头偶尔啁啾一两声,空气里浮着细微的尘埃。
突然,里间林姑娘拔高的声音像一根细针,猛地刺破了这片宁静:
“……你既说她们好,自去找她们玩去!何苦来我这里自讨没趣?”那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像绷紧的琴弦,下一秒就要断了。
紧接着是宝玉急急的分辩,带着慌乱和不解:“好妹妹,我何尝是这个意思?不过是随口一说,看那宫花,想着宝姐姐那里或有新鲜的样式……”
“哐当——!”
话未落音,一声脆响!是茶盏被重重顿在桌上的声响,茶水怕是都溅了出来。
我立刻放下手里刚理好的几本书,快步走到里间门口。只见宝玉独自失魂落魄地站在当地,手里还捏着半块精致的桂花糕,想必是特意带来想哄妹妹开心的。他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扇,俊秀的脸上满是懊恼沮丧,又是跺脚又是叹气。
“我的小祖宗!”我压低了声音,快步走到他身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将他往旁边带了带,避开那扇紧闭的门,“这才消停了多大一会儿?怎么又惹得林姑娘动了气?”
宝玉懊丧地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揉搓着那半块糕点,声音闷闷的,透着十二万分的委屈:“我……我不过就是说了句,宝姐姐昨儿戴着的宫花样式瞧着新鲜,配她穿的那件蜜合色的袄儿很是好看……她就恼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圈都有些红了,急急地向我分辩,“说我眼里心里只有宝姐姐的好,嫌她小性儿……还、还说我这是赶着去奉承宝姐姐呢!”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拔高了些,又猛地意识到什么,赶紧压下去,“天地良心!袭人姐姐,你是知道的,我何曾有过这个心!”
我心中了然,暗自摇头。宝姑娘入府后,这“宝姐姐”三个字,在林姑娘耳朵里,怕是最刺耳的尖针。宝玉这呆子,心思赤诚,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撞在了刀口上。
我忙温声劝道:“二爷快别这么说,也别急。林姑娘身子骨本就弱,心思又比旁人细密百倍,您又不是不知道?您这话,在她听来,自然就格外重些,觉得您是拿她和宝姑娘比了。”
我掏出帕子,轻轻擦去他手上沾的糕点碎屑,语气更缓了:“您且消消气,去老太太那边转转,或是看看书?这里交给我,我进去瞧瞧林姑娘,劝劝她。”
宝玉哪里肯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不小,眼神巴巴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声音里带着恳求:“好姐姐,你……你快去看看她!替我……替我赔个不是罢!我真不是有心的!她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好……” 他急得语无伦次。
手腕被他攥得有些发紧,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松开:“二爷放心,我省得。您先别在这儿杵着了,林姑娘在气头上,看见您更添堵。我这就进去。” 我朝他使了个眼色,让他退到外间去。
看着他一步三回头、蔫头耷脑地挪出去,我才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走到那扇紧闭的房门前。指尖在门板上停了片刻,才轻轻地叩了叩:“林姑娘?是我,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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