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那灰烬在月光下打着旋儿,心里突突地跳。
平儿一把攥住我的手,指甲几乎掐进我肉里:“这事烂在肚里,否则……”她没说完,但我懂。这园子里的阴私,有时候比那朱砂符还毒。
次日清晨,宝玉竟能坐起来喝粥了。王夫人喜得直念佛,亲自端了莲叶羹来喂。他吃了几口,忽然抬头问:“林妹妹可好?
”我忙答:“林姑娘昨日还念佛呢。”他苍白的脸上竟透出点红晕,低头用匙子搅着碗里的羹,悄声道:“那竹叶茶……终究没喝上。”
我正不知如何接话,外头小丫头报:“林姑娘来瞧二爷了。”只见黛玉扶着紫鹃进来,穿着月白绣梅花的夹袄,眼圈儿还带着青,人却清爽了许多。
宝玉一见了她,眼睛便亮了,挣扎着要起来。黛玉忙按住他:“快好生躺着吧。”声音虽轻,却带着不曾有过的柔意。
宝玉只管瞅着她笑,忽然从枕边摸出个精巧的香囊:“你上回说喜欢的芙蓉膏,我让麝月装了些在里头。”
黛玉接过,指尖掠过他掌心,两人都微微一颤。我忙假装收拾床帐,却从铜镜里瞧见黛玉悄悄将那香囊贴袖口收了,嘴角抿起一点笑纹。
过了三五日,宝玉已能下地走动。
这日晌午,他歪在窗下看小丫头们斗草,忽然问我:“那日……我可曾胡说什么吓着林妹妹了?”
我正缝补他扯破的褂子,闻言针尖一顿,笑道:“二爷只顾嚷头疼,倒没说什么。”他若有所思地摆弄着扇坠儿,半晌忽然道:“我恍惚梦见个纸人儿对我笑,可怖得很。”
我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道:“定是二爷病中梦魇了。”
正说着,忽见赵姨娘带着小鹊从游廊那头过来,手里捧着个填漆茶盘。小鹊低眉顺眼地跟着,头发却新抹了桂花油,黑亮亮地挽成髻。
“哥儿大安了?”赵姨娘笑得眼角堆起褶子,“我们环儿惦记得很,亲自剥了松仁,让送来给哥哥补神。”
宝玉懒懒地嗯了一声,并不去接那松仁。赵姨娘又凑近些:“那日哥儿病得凶,可把老太太吓坏了。偏生凤丫头也凑热闹,倒像约好了似的……”她眼睛瞟着宝玉神色,我却瞧见小鹊的手在微微发抖。
这时麝月掀帘进来,见状便笑道:“姨娘费心,只是二爷才吃了药,怕冲了药性。”说着接过茶盘放在几上。
赵姨娘讪讪地站了会儿,扯着小鹊走了。我追出去送时,隐约听见她骂小鹊:“……扭扭捏捏作死呢……”
夜里当值,宝玉睡熟后,我鬼使神差地又摸到床褥下摸索。竟在缝隙里拈出小半片未燃尽的黄纸角,上头朱砂画的符咒还依稀可辨。
我心头乱跳,忙将纸角掖进袖里,却听宝玉在梦中呓语:“……莫怕……我挡着……”
次日趁宝玉去贾母处请安,我悄悄往潇湘馆去。黛玉正在廊下喂鹦鹉,见我来了便让进屋。
紫鹃斟上茶来,我故意笑道:“姑娘可听说?赵姨娘屋里的鹊丫头,前儿突然剪了头发要做姑子去呢。”
茶盏在黛玉手中微微一晃,她垂眸道:“可是为着什么?”我压低声音:“据说夜里梦见纸人索命,吓失了魂。”
黛玉指尖在案上划了划,忽然抬头问我:“那日宝玉床下……究竟有什么?”
我看着她清凌凌的眼睛,终是叹了口气:“横竖都过去了。”
出院门时,正遇着宝玉急匆匆赶来,险些撞个满怀。
他一把拉住我急问:“林妹妹可好些?紫鹃说她早晨又咳嗽了?”我替他理理跑乱的衣领,抿嘴笑道:“二爷自己瞧去便是。只是别说是我多嘴——方才瞧见雪雁在蒸川贝梨膏呢。”
他眼睛一亮,从袖里掏出个油纸包塞给我:“这是糖渍梅子,她吃药怕苦……”话未说完人已掀帘进去了。
我握着那包还带他体温的梅子,站在竹影里怔了半晌。忽见那鹦鹉在架上学舌:“莫怕……我挡着……莫怕……”扑棱棱的翅膀声里,潇湘馆的竹叶沙沙响成一片。
回到怡红院,见个小丫头正踮脚要摘门楣上的通灵玉。我忙喝止,却说是老爷吩咐的:“和尚说三十三日之期已满,让收起来呢。”
我便亲自搭梯取下那玉,触手温润如常,只隐隐觉得那“莫失莫忘”四字似乎比往日更鲜明些。
当夜宝玉回来时衣襟上沾着墨迹,说是替黛玉誊诗稿时沾的。他兀自对着灯傻笑,却没瞧见窗外闪过一个人影——我清楚地看见,赵姨娘正扶着假山朝这边望,眼里的怨毒比那日的朱砂还要红上三分。
月色渐浓时,我把那片残符投进药炉。火苗窜起的刹那,仿佛又听见遥远的木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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