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将宝玉新换下的雀金裘收拾妥帖,转眼却不见了他踪影。小丫头们说往沁芳闸那边去了,我心下暗急——昨日老爷才问过功课,若知道他又躲懒,少不得又要生事。
顺着石子路寻去,春阳正透过桃花筛下碎金似的影。远远望见那人坐在溪石上,满身落英竟似披了件胭脂衫子。
待要唤他,忽见林姑娘从桃林深处转出来,花锄上悬的纱囊随步轻摇。我忙闪身藏到柳树后,看他们凑在一处说话儿。
二爷慌慌张张藏书的模样,倒叫我想起上回他偷藏糖蒸酥酪的事。只见林姑娘夺了书去,两人并肩坐在石上,一个念一个听,风把桃花瓣儿拂上书页,他们竟也不撵,由着粉英点缀字里行间。
“好妹妹,若论你,我是不怕的……”听见二爷这话,我忍不住抿嘴——每回他做错事要人遮掩,总是这般软语央求。可忽然间,林姑娘竟涨红了脸站起身,眼波里漾着水汽,倒像真受了天大的委屈。
二爷急得赌咒发誓,说的什么大王八的浑话,惹得林姑娘破涕为笑。他们又念了几句我不懂的词儿,忽然相视笑起来,那笑声落进溪水里,溅得春光都碎了金粼粼的波。
我怔怔望着:二爷替林姑娘拂去鬓边花瓣时,手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正要悄悄退开,却听林姑娘道:“原来苗儿不秀,是个银样蜡枪头。”这话分明是打情骂俏的情话,惊得我踩响枯枝。他们慌忙分开时,满地落红都被衣裾带得重新飞舞起来。
“那边大老爷身上不好……”我垂眼禀报,故意不去看二爷匆忙塞进怀里的书。林姑娘倒镇定,只低头用花帚划着土痕,耳垂却红得欲滴。待二爷跟着我走出几步,又回头喊:“妹妹且等等,我换了衣裳就来寻你!”
回房路上,二爷犹自抿着嘴笑。我替他整理衣领时,嗅得襟袖间既染墨香又带花香,忍不住轻声道:“方才那书……可是西厢故事?”他猛地僵住,慌得捉住我手腕:“好姐姐,你千万……”
“二爷若信得过我,不如交给奴婢收着。”我绞了热帕子替他擦手,“方才紫鹃说林姑娘那边有本《金刚经》要抄,想必是缺本经书对照?”他眼睛倏地亮了,忙从怀里掏出那本皱巴巴的《会真记》,忽然又缩回手:“仔细别让嬷嬷们看见……”
我取过书时触到内页潮湿,也不知是溪水还是汗渍。却见某页写着“多愁多病身”处,分明有指甲掐出的月牙痕。心下蓦然一惊,想起太太前日还说“宝丫头与林丫头都大了,该避些嫌疑”。
夜间趁他睡熟,我将书收在妆匣夹层里。忽见扉页题着一行小字:“读至‘隔花人远天涯近’,竟怔怔落下泪来”。
墨迹犹新,显是近日写的。窗外忽起箫声,幽咽似春风泣露。推窗望见潇湘馆那边竹影摇曳,恍惚有个纤瘦人影凭栏立着。
“姐姐还不歇息?”麝月揉着眼进来添香。我忙关严匣子,却见妆台上落着几片桃瓣——原是日间从二爷衣襟里抖落出来的。麝月笑道:“这花倒伶俐,专往人心里钻。”
吹灯时忽听二爷梦呓:“……休教踏碎琼瑶”,声音软得似三月暖雾。我替他掖被角,暗叹这满园春光虽好,只怕将来要生出多少难解的公案。
忽记起林姑娘白日的笑影,心里沉甸甸的——那般灵透的人儿,难道不知这些话本都是虚妄?
月华漫过纱窗时,我悄悄将桃花瓣收进香囊。明日该提醒紫鹃:林姑娘的药里,须得多添一味宁神的茯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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