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营地大部分区域都已陷入沉睡,只有哨兵的身影在黑暗中警惕地移动。但在指挥所里,油灯依旧亮着。周组长、江华、沈哲明以及赵铁锤和几位抗联骨干仍在,他们面前摊开着更多从哈尔滨带出的资料碎片,以及根据俘虏口供整理的记录。
通过交叉比对、逻辑拼凑,一个远比单纯制造生物武器更为疯狂、更为宏大的计划,逐渐浮出水面,那是黑泽教授——这个醉心于“生命进化”的冷酷学者——的终极狂想。
“他不是在制造武器,”沈哲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他指着一份残破的实验日志,“至少,不完全是。在他看来,‘彼岸花’是一种……‘净化剂’,一种‘进化催化剂’。”
日志上,黑泽用他那特有的、混合着狂热与冷静的笔触写道:“……人类文明已病入膏肓。贪婪、怯懦、自私、无休止的内斗……这些劣根性如同基因中的毒瘤,阻碍着我们迈向更高的存在形式。现有的社会结构、道德伦理,不过是保护这些劣根性的脆弱外壳。必须打破它!”
“如何打破?”江华蹙眉问道。
另一份数据记录给出了答案:“……‘彼岸花’菌株与宿主神经系统融合后,将逐步覆盖并重塑其意识核心。初期表现为强化服从性与消除个体攻击性(对指令源),进而抹除复杂的、‘不必要的’情感与个人记忆,最终……实现意识的绝对统一与纯净。”
“看这里,”周组长拿起一张图表,上面绘制着类似神经网络的复杂结构,中心是一个巨大的节点,“这就是他所谓的‘蜂巢意识模型’。‘母体’是蜂后,是所有被感染者意识的绝对核心。个体不再有‘我’,只有‘我们’。没有怀疑,没有反抗,只有对‘母体’意志的绝对执行。”
赵铁锤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不就是把人都变成听话的木偶吗?”
“比木偶更彻底。”沈哲明闭上眼,脑中的低语似乎更清晰了,那是一种渴望同化、渴望吞噬一切的意念,“在他的设想里,经过‘净化’的人类,将摆脱‘低级’的情感困扰和道德枷锁,成为一个高效、统一、只为‘整体进化’服务的工具。他认为,这才是人类在残酷宇宙中生存下去的唯一途径。”
一份被焚毁过半的战略构想文件,残留的字句触目惊心:“……选定试验区(满洲\/支那北部),投放‘彼岸花’成熟孢子……通过水源、空气及特定载体进行快速扩散……在六个月内完成对区域内百分之七十以上人口的‘初级净化’……建立‘纯净区’模型……逐步向全球推广……最终,实现人类物种的整体升格,剔除杂质,迎接……新纪元。”
“他要把整个东北,乃至更广阔的地方,都变成他的实验场!”一位抗联干部愤怒地低吼,“把成千上万的人,都变成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而且,他认为这是在‘拯救’人类。”江华的声音冰冷,带着深深的讽刺,“在他的逻辑里,现有的战争、贫困、混乱,都是人类劣根性的体现。用‘彼岸花’统一意识,就能根除这一切,建立一个他理想中‘完美’、‘高效’、没有冲突的世界。为此,牺牲个体的自由、情感、甚至人性本身,都是必要的代价,是进化道路上必须经历的‘阵痛’。”
沈哲明回想起在“松浦洋行”实验室看到的那些影像资料,被注射了菌株的实验体,眼神从痛苦、挣扎到最终的麻木、空洞,只剩下对黑泽命令的绝对服从。那不仅仅是控制,那是一种精神上的扼杀与重塑。而自己,竟然是这个可怕过程中唯一意外的“成功品”,是唯一保留了自我意识,却又与那“母体”产生了诡异联系的适配体。
“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赵铁锤咬牙切齿,“为了他那个狗屁的‘新纪元’,就要让所有人都不人不鬼?”
“是的,一个掌握了尖端生物科技,并拥有庞大资源支持的疯子。”周组长总结道,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峻,“现在,我们彻底明白我们要面对的是什么了。不仅仅是一个军事目标,更是一个扭曲的、反人类的‘理想’。摧毁‘彼岸花’母体,不仅仅是完成上级的任务,更是为了阻止一场可能席卷全人类的浩劫。”
油灯的火苗跳动了一下,将众人沉默而坚定的身影投在墙壁上。黑泽的狂想,像一团浓稠的黑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但也更加坚定了他们必须将其彻底粉碎的决心。黎明前的寒意,似乎更加刺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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