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云梦璃坐在教化司的案前，手中拿着一张刚刚写好的纸。
纸上是几行简单的文字，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深奥的道理，只有最朴素的比对和最直白的真相。
“这真的能行吗？”
身边的副官有些担忧。
“夫君说过，越是简单的东西，越能深入人心。”
云梦璃放下手中的纸，走到窗前。
远处的安置点里，炊烟袅袅，工坊机声隆隆。
那些曾经被司马景迷惑的流民，如今正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着新的生活。
“传令下去，让所有的教化官员学会这首歌谣。”
云梦璃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从今天开始，每个安置点都要教会流民们唱这首歌。”
副官接过纸张，低声念道：
“一碗稀粥泪涟涟，骗我忘却血海仇。拿起手中锤与铲，一砖一瓦建家园！”
简单的十六个字，却道尽了流民们的心声。
从被欺骗的眼泪，到觉醒的愤怒，再到重新燃起的希望，全都包含其中。
“这......这真的是歌谣吗？”
副官有些愣神。
他以为教化司要编的，应该是那种文绉绉的教条。
没想到竟是如此通俗易懂的民谣。
“越是平民百姓，越喜欢简单直白的东西。”
云梦璃微微一笑。
“夫君教我的。”
当天下午，第一批教化官员就学会了这首歌谣。
他们将其带到各个安置点，教给那些流民。
奇迹发生了。
原本需要长篇大论才能说明白的道理，现在只需要一首简单的歌谣就能传达。
更重要的是，这首歌谣朗朗上口，即便是不识字的老人和孩子，也能很快学会。
“一碗稀粥泪涟涟......”
工坊里，工人们一边干活一边哼唱。
“骗我忘却血海仇......”
学堂里，孩子们一边练字一边跟唱。
“拿起手中锤与铲......”
田地里，农民们一边劳作一边合唱。
“一砖一瓦建家园！”
到了晚上，整个安置点都响起了同样的歌声。
这不是什么高雅的艺术，但却有着最强大的传播力。
司马景的攻心之计，被这首简单的民谣彻底瓦解。
......
燕倾城的驻地，帅帐内。
“公主，您看看这个。”
温慕白脸色复杂地走进帐中，手里拿着一张纸。
“什么？”
燕倾城头也不抬，继续批阅军务。
“北境教化司编的歌谣。”
温慕白清了清嗓子，缓缓念道：
“一碗稀粥泪涟涟，骗我忘却血海仇。拿起手中锤与铲，一砖一瓦建家园！”
燕倾城的手猛地一顿。
她抬起头，那双凤眸中闪过震惊的光芒。
“这是......谁编的？”
“应该是云梦璃。”
温慕白叹了口气。
“这首歌谣现在已经传遍了所有的北境安置点。那些原本被司马景迷惑的流民，现在全都清醒了。”
燕倾城沉默了很久。
她想起了前几天工坊区的那一幕。
那个叫狗蛋的少年，眼中燃烧的希望之火。
那个叫翠花的妇女，第一次学会写自己名字时的激动。
还有那些在算术课上，用最简单的数字就明白了真相的孩子们。
“公主，您在想什么？”
温慕白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在想......”
燕倾城缓缓起身，走到帐外。
夜风吹动她的衣袂，也吹散了她心中最后的一丝迷茫。
“我想将这首歌谣，也教给我们的百姓。”
“什么？！”
温慕白瞪大了眼睛。
“公主，这是北境的东西啊！”
“那又如何？”
燕倾城转身，那张绝美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
“难道因为是顾长生创造的，就不能用吗？”
“可是......”
“没有可是。”
燕倾城打断了老师的话。
“我已经受够了那些空洞的说教，受够了那些虚假的承诺。”
她指向远处工坊区的灯火。
“你看那里，那些百姓脸上的笑容是真的，他们眼中的希望也是真的。”
“而我们这里呢？”
燕倾城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们给了他们什么？除了复国大业这四个字，我们还能给他们什么？”
温慕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心里也清楚，公主说的都是事实。
“传令下去。”
燕倾城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
“让所有的官员都学会这首歌谣，然后教给百姓。”
“公主，这样做的话，那些宗族元老会有意见的。”
“让他们有意见去！”
燕倾城冷哼一声。
“百姓能过上好日子，比什么面子都重要！”
第二天，一个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传遍了燕军控制区。
复燕公主燕倾城，亲自下令推广北境的歌谣和管理模式。
......
燕文正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差点吐血。
“荒唐！简直荒唐！”
他在自己的府邸里暴跳如雷。
“我们复燕军什么时候沦落到要学叛贼的东西了？！”
“叔父息怒。”
燕承志在一旁劝道。
“可是公主的命令，我们也不好违抗啊。”
“不好违抗？”
燕文正怒火中烧。
“我就不信，所有人都疯了不成！”
他立刻召集了几个心腹元老，准备联名上书，劝阻燕倾城。
可是当他们看到实施新政后百姓们的反应时，所有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原本死气沉沉的老城区，竟然有了生气。
那些被剥削的农民，听说要学习工坊区的模式，一个个兴奋得睡不着觉。
“真的要让我们也去工坊干活吗？”
“真的也能拿劳动券吗？”
“真的也能让孩子读书识字吗？”
面对百姓们期待的眼神，燕文正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拒绝的话。
更让他震撼的是，当这首歌谣在老城区传唱时，那些原本对复燕军半信半疑的百姓，竟然真正地团结在了一起。
不是因为什么“复国大业”，而是因为对美好生活的共同向往。
“一砖一瓦建家园......”
歌声响彻整个城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光芒。
燕文正站在自家的府邸里，听着外面的歌声，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不得不承认，这首简单的歌谣，比他们所有的政治宣传都更有效。
......
中原，大周军营。
司马景坐在帅帐中，听着探子的汇报，脸色越来越阴沉。
“你说什么？燕倾城也开始推广那首歌谣了？”
“是的，大帅。”
探子小心翼翼地说道。
“而且效果极好。原本对复燕军离心离德的百姓，现在都团结在了一起。”
司马景沉默了很久。
他想起了那堂简单的算术课，想起了那些用数字就能明白真相的孩子们。
“顾长生......”
他缓缓念出这个名字，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凝重。
“此人不除，天下永无宁日。”
副将周昂在一旁问道：
“大帅，我们现在怎么办？”
司马景站起身，走到帅帐外。
远处的安置营里，数十万流民正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安排。
可是现在，他的攻心之计已经彻底失败。
再想用小恩小惠来收买人心，已经不可能了。
“传令下去。”
司马景的声音冷得像冰。
“集结所有兵马。既然攻心无用，那就只能用武力了。”
“是！”
周昂领命而去。
司马景却没有立刻回帐，而是继续站在那里，望向北方。
“顾长生，你确实厉害。”
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格外苍凉。
“用一堂算术课，破了我数月的布局。用一首歌谣，让天下人都看清了什么是真正的仁政。”
“但是......”
司马景的眼中闪过狠厉的光芒。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吗？”
“我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没有出。”
他转身回到帐中，提笔写了一封密折。
写完后，司马景将折子装进密封的信筒，叫来最快的信使。
“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是！”
信使接过信筒，翻身上马，消失在夜色中。
司马景看着信使远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顾长生，你的那些仁政确实厉害。但在绝对的武力面前，一切都是虚妄。”
“等王朝的底牌一出，我看你还能怎么蛊惑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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