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马逊雨林的湿热与生机仿佛是一场遥远的梦。
当我们拖着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躯,登上前往西伯利亚的运输机时,机舱内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默。连续摧毁两个节点,每一次都是在生死边缘徘徊,精神和肉体的损耗已接近极限。
我靠在冰冷的舱壁上,左臂的旧伤和新添的冻伤(来自雨林某种冰霜属性的怪异植物)隐隐作痛。精神力枯竭带来的空虚感如同附骨之疽,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在拉扯着脆弱的神经。口袋里的橡皮依旧冰凉,但那种联系感似乎也因为我的虚弱而变得有些模糊。
博士瘫在座椅上,往日的研究狂热消失不见,只剩下深深的疲惫,连他那头乱发都似乎失去了活力。堡垒沉默地擦拭着他那面布满裂痕和腐蚀痕迹的塔盾,动作缓慢而沉重。就连一向清冷自持的隼,也闭目靠在舱壁,呼吸微不可闻,仿佛在极力恢复着每一分体力。
舷窗外,是浩瀚无垠的冰雪世界。天地间只剩下纯粹的白与蓝,一种亘古不变的、令人心悸的荒凉与死寂。与开罗的历史厚重、亚马逊的生命狂野截然不同,西伯利亚散发出的,是一种绝对的、吞噬一切的冰冷与虚无。
“西伯利亚节点,代号‘永冻核心’。”苏婕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显然后方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根据最后的情报和分析,它深藏在一条古老的冰川之下,利用的是这片土地亿万年来积累的‘寂灭’与‘遗忘’之力。能量特征……极度内敛,但破坏性可能是三个节点中最强的。一旦引爆,引发的将不是混乱,而是……绝对的冰封与终结。”
绝对的冰封与终结……我看着窗外那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白色世界,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导航仪在我手中微微震动,指向下方那片无尽的冰原,指针稳定得令人不安,仿佛已经锁定了那深藏于冰川之下的恐怖存在。
运输机在预定坐标——一片被狂风卷起的雪雾笼罩的冰谷——进行了最后一次危险的降落。舱门打开,瞬间涌入的极寒空气如同无数把冰刀,切割着暴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能见度不足五十米,狂风呼啸,卷起地面的雪粒,打在护目镜上噼啪作响。
我们穿戴好特制的极地作战服和氧气面罩(这里的空气稀薄而冰冷),踏入这片生命禁区。
与开罗和亚马逊不同,这里没有蚀影,没有活化植物,甚至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只有无边无际的白,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仿佛连时间都能冻结的死寂。
但在这片死寂之下,我的灵视(勉强开启)却能“看”到一种更加可怕的东西——无处不在的、如同背景辐射般的灰白色寂灭能量。它们缓慢地流动着,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一切,包括我们的灵光和生命力。呆在这里,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被慢慢“冻结”、 “遗忘”。
“能量场在吸收我们的热量和活力。”博士的声音在面罩里显得有些失真,他的探测器屏幕上的数值正在缓慢但坚定地下降,“必须尽快找到入口!”
导航仪指引着我们顶风前行,在冰谷深处,一个巨大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冰裂缝出现在我们面前。裂缝深不见底,向下望去,只有一片令人晕眩的幽蓝。刺骨的寒气从中涌出,比外面的气温还要低数十度。
“入口在下面。”我看着导航仪那垂直向下的指针,沉声道。
没有犹豫,我们利用冰镐和绳索,开始沿着光滑陡峭的冰壁向下攀爬。每下降一米,温度就骤降一分,寂灭能量的侵蚀感也越发强烈。堡垒的塔盾表面甚至开始凝结出厚厚的冰霜,动作变得有些迟缓。
下降了不知多久,脚下终于踩到了实地——一条隐藏在冰川深处的、宽阔的冰隧道。隧道四壁光滑如镜,折射着我们头灯微弱的光芒,延伸向无尽的黑暗深处。这里的寂灭能量几乎凝成了实质,呼吸都变得困难,思维也开始变得迟滞,仿佛连记忆都要被冻结。
我们沿着隧道艰难前行,脚步在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隧道两侧,偶尔可以看到一些被冻结在冰壁中的古老生物的遗骸,甚至还有一些……穿着不同时代探险者服装的人类冰尸。他们保持着生前的姿态,脸上凝固着惊恐或茫然,仿佛在瞬间被夺走了一切。
这一幕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终于,隧道的尽头到了。
那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冰窟。
冰窟的中央,没有狂暴的能量漩涡,也没有搏动的生命之种。
只有一块巨大、不规则、如同黑色水晶般的冰块,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它没有任何光芒散发,反而像是在吞噬周围所有的光与热。视线落在它上面,仿佛都会被吸进去。它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连冰窟本身的极寒似乎都在向它“朝拜”。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面对绝对虚无的大恐怖,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
这就是西伯利亚节点——“永冻核心”。
它甚至没有守卫。因为这片空间的“寂灭”本身,就是最可怕的防御。
导航仪在我手中疯狂震动,指向那块黑色冰块。
我尝试向前迈出一步。
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穿透了作战服,直达灵魂!不仅仅是温度上的寒冷,更是一种存在的否定,一种归于虚无的拉扯力!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记忆、甚至“自我”的概念,都在被强行剥离、冻结!
我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脸色煞白。
“不行!无法靠近!”博士的声音带着惊恐,“这东西……它在直接攻击我们的存在概念!”
堡垒试图举起塔盾,但盾牌表面的冰霜瞬间加厚了数倍,变得沉重无比,连他都难以挥动。隼射出的箭矢在靠近黑色冰块时,直接凝固在半空,然后碎裂成冰晶!
常规手段完全无效!甚至连靠近都做不到!
怎么办?
我的净化力量,面对这种代表“终极寂灭”的存在,还能起作用吗?它并非混乱,而是秩序的另一种极端——归于死亡的秩序。
我看着那块吞噬一切的黑色冰块,感受着它那令人绝望的冰冷与虚无,又看了看身边几乎到达极限的队友。
开罗的黄沙,亚马逊的雨林,一路的生死与共……难道要在这里画上句号?
不!
我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净化,不仅仅是驱逐混乱,更是对“存在”本身的肯定与扞卫!
我再次将手伸进口袋,紧紧握住那块橡皮。这一次,我没有试图凝聚攻击性的意念,而是将所有的记忆——童年的欢笑,父母的关怀,朋友的吵闹,校园的生活,苏婕的严厉,陈渊的引导,与堡垒、博士、隼并肩作战的经历……所有那些构成“林哲”这个存在的、不完美却无比真实的碎片——全部唤醒!
我将这些记忆,这些情感,这些属于“生”的喧嚣与色彩,压缩成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命之火!
然后,我迎着那吞噬一切的寂灭,向着那块黑色冰块,一步步走去。
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在剥离一层自己的存在。寒冷刺骨,记忆模糊,意识涣散……
但我没有停下。
走到冰块前,我抬起几乎被冻僵的左手,将那颗凝聚了所有“生”之意义的生命之火,轻轻地……按在了那绝对的“死寂”之上。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
只有一种极致的对抗与交融。
灰色的寂灭能量与那点微弱的生命之火互相侵蚀、消磨。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寸寸冻结,又在那火焰的余烬中一次次复苏。
时间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
“咔……”
一声细微的、仿佛冰面碎裂的轻响。
那块吞噬一切的黑色冰块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痕。
紧接着,裂痕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
最终,在一声无声的崩塌中,黑色冰块化作了无数灰色的光点,消散于无形。
冰窟中那令人窒息的寂灭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导航仪上,最后一个光点,熄灭了。
我站在原地,身体僵硬,意识仿佛悬浮在虚无之中。
模糊中,似乎听到博士的欢呼,堡垒如释重负的喘息,还有隼……似乎极轻地松了口气。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席卷而来。
但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一个清晰的念头浮现——
潮汐……
终于……被我们……破碎了吗?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侠客书屋(m.xiakeshuwu.com)倒影错层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