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颜。”刘嫂子先看见了她，起身和她打招呼。
“什么事这么开心？地里挖着金子啦？”
“胡桂花回老家了，一大早连滚带爬的带着俩儿子走了。”刘嫂子一边说，还一边止不住的笑。
“为啥呀？”回老家嘛，要是没什么急事，完全可以从从容容游刃有余的，何必匆匆忙忙连滚带爬呢？
“昨天，你娘家妈妈是不是来了？”
昨天下午的时候，院里的嫂子们没什么家务，就都聚在向阳背风的地方，一边晒太阳，一边纳鞋底、做针线。
快新年了，家里的大人无所谓，但是孩子们都盼着这一年到头的穿新衣、新鞋呢。
人一多，七嘴八舌聊的就多，颜绍清刚从省城高考完回来，自然也在话题中间。
张嫂子一边绣着手里的虎头鞋，一边夸赞道：“要我说，小颜就是样样厉害，学习也行、写作也行，就连设计衣裳，眼光也和别人不一样。上回我侄女结婚，她给我设计的那个红衬衫，现在都有人借去做样子呢。”
她侄女夏天结的婚，这会儿都已经怀了宝宝了，手里的虎头鞋就是给小侄孙做的。
“还有她夏天给咱设计的那个睡裙，可比供销社卖的花背心好看实用多了。”
纯棉的花背心舒服是舒服，但是洗几水就松垮了。平常还好，一低头弯腰，就能从领口看到肚脐眼。
“前一阵子她复习考试，我没好意思去影响她。家里的布票都攒着，就等着考完试请她给我们家几个丫头画新衣服的样子呢。”
张嫂子手底下缝的飞快，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再引领一回时尚，她也能帮着做做衣服，赚点布料棉花什么的。
胡桂花本来心中就有气，见大家言语之间对颜绍清多有称赞，就不服气：“要我说，她学习、考试是假，在顾团长面前装相是真的。院里这么多家属，就她整天把娘家人往这儿带，一会是大姨，一会是后爸，这会儿又是亲妈。”
学什么学，还不就是好吃懒做又死要美。
刘嫂子是知道过继这件事的，但故意装作不知道：“人家谁闲着没事跑来玩，好像是小颜拍电报回老家，让她妈来接两个什么人。”
大家都知道她和颜绍清好和胡桂花不对付，听她这么说，倒也没觉得奇怪。
胡桂花一听，要糟，来真的啊？不会是来接二毛三毛的吧？当时就急匆匆的回家了。
“今天一大早，顾团长又领着小舅子在食堂打了早饭，估计是钱营长回家说了什么。反正胡桂花早饭都没吃，就把俩儿子带走了，说是要回家探亲。”
四个毛，偏偏就只带了二毛和三毛，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看到胡桂花落荒而逃的样子，刘嫂子心里别提多痛快，刚才实在忍不住就和秦嫂子说了，所以俩人才蹲在墙根嗤嗤的笑。
“我妈今天就回去了，不过我弟弟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可能要住到年后。”
虽然对唐海兰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的行事作风很有信心，但估计再快也得要个几个月的。
“咋不多住几天呀？”
秦嫂子今天一大早起来倒痰盂的时候，在路上遇到起床上厕所的唐海兰，两人聊了几句。
起初，她也和颜绍清一样的想法，估计这个亲妈又是个拎不清的。
把自己闺女当小保姆用不说，茅以财的事她八成也知情，这会儿来了以后，颜绍清恐怕没什么好日子过。
“小颜最近一直忙着复习考试，估计是累坏了，可得好好休息休息。”更不要说小两口还刚圆了房。
好不容易闺女能过上好日子，就别来摆那丈母娘的谱磋磨人了。
唐海兰浑不在乎的拍拍衣裳：“可不是吗，都这会儿了，还缩在被窝里呢呢。不过，反正起来也没啥事，天又这么冷，要睡就让她睡吧。”
秦嫂子准备好的台词一下子没了说出口的机会，见她神情不像是装的，也没有半点不满，便顺着她的话说道：“也是，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也就是在部队条件好了，才能这么惬意。”
“惬意不了几天，等有了孩子就有的忙了。”唐海兰觉得，颜绍清还是得趁年轻，抓紧生几个孩子。
两人一路聊着，等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已经一口一个“老姐姐”，一口一个“大妹子”了。
所以这会儿听说唐海兰这么着急就要走，秦嫂子也觉得奇怪。
“我妈这人闲不住，在我这儿待着啥事也不用干，家里却有一堆事情等着她，她哪待得住？”
颜绍清说的是实话，一个家庭只要不做饭，就能少去一半的家务，再加上现在房子不大，东西也不多，家务就更少了。
今天早上，起床号还没响，唐海兰就起来了，把鸡放了、菜地整理了、院子扫了，要不是因为昨晚都没洗澡，没有换洗衣服，她肯定把衣服也洗了。
顾景程和茅天赐打完早饭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颜绍清迷迷糊糊的站在院子里洗漱，用的热水都是唐海兰一大早给她烧的。
“小颜，说实话，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妈对你不好，可如今看着倒是不像。”秦嫂子实话实说。
“嗐，我妈这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厉害是真厉害，心肠，不能说多好吧，但站在自己人的角度确实也不坏。
站在既得利益者的角度，吃完饭就摔碗骂厨子的事颜绍清也做不出来。
闲话了几句，颜绍清就急急忙忙去买菜了，她本来起来的就晚，灶台工具什么的又不趁手，时间得抓紧了。
到了供销社还不算太晚，不仅买到了鱼，肥瘦相间漂亮的五花肉居然也有一大块。
她想了想，又买了块豆腐，秋天种下去的朝天椒，这会已经丰收了，正好剁点肉末做个麻婆豆腐。
“就咱俩吃，你买这么些菜干什么，真是不会过日子。”看到她篮子里又是鱼又是肉，唐海兰下意识的就觉得有些铺张。
“让您多住些日子，您又不肯，那我就多烧几道拿手菜，让您尝尝。”就算要回去离婚，也不用这么急吼吼的往家跑，十年都忍了，还在乎这一两天。
唐海兰提着五花肉的手一顿，她本来想着把这五花肉和鱼都用盐给抹上，挂在厨房屋山头上，留着给他们以后吃。
可听着闺女有些埋怨也有一些娇嗔的语调，她竟有些五味杂陈。
这么些年，她对女儿有愧吗？有的。
虽然说起来，是现实造就了这一切。但明明，她再细心一些，结果是可以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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