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谷大捷带来的狂热逐渐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务实和紧迫的氛围。林鹿深知,骤然的胜利和扩张如同烈酒,虽能振奋人心,却也容易掩盖内里的虚浮与隐患。朔方军这辆战车,若想行稳致远,必须内外兼修。
这一日,朔方军全体将士被召集于校场。人数已逾两千,黑压压一片,气势虽盛,却也难免显出几分新老混杂的纷杂。林鹿一身玄色戎装,未着华丽甲胄,独立于点将台上,目光如炬,扫视全场。他身后,肃立着胡煊、秀姑、周沁、杜衡等核心僚属,以及几位新近因功提拔起来的营正,如沉稳持重的石勇(原老兵什长,黑石堡之战表现出色)、勇猛善射的赵二郎(原流民中涌现的射手翘楚)。
场下渐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于台上那位年轻的统帅。
“诸位弟兄!”林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月前血战,我等侥幸得胜,扬我军威,保我家园!此乃全体将士用命之功,林某在此,拜谢大家!”他抱拳,向台下深深一揖。
台下响起一阵骚动,许多老兵激动地挺起胸膛,新兵则面露崇敬。
然而,林鹿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冷冽:“然,胜不足骄!如今西戎未灭,强敌环伺,灵州、汝南、陈王,皆虎视眈眈!而我军初立,根基未稳!近日,粮耗异常,流言滋生,斗殴违纪之事,偶有发生!此等行径,与乌合之众何异?长此以往,无需敌人来攻,我等自取灭亡!”
一番话,如同冷水泼头,让不少人生出冷汗。
“朔方军,不是土匪流寇!”林鹿的声音陡然提高,“我等起兵,为的是复仇安民,为的是在这乱世杀出一条血路,让父母妻儿能活得有个人样!若无严明军纪,若无铁血手腕,何以成事?何以对得起死去的弟兄?”
他猛地一挥手:“带上来!”
只见军法官孙铭(原杜衡推荐的一位精通律法的寒门士子,被林鹿任命执掌军纪)带着一队执法士,押着十余名垂头丧气的士卒上前。这些人,有的是克扣粮饷的中层军官,有的是散布谣言的兵痞,有的是屡次斗殴的刺头。
孙铭朗声宣读各人罪状,证据确凿。
台下鸦雀无声,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依《朔方军律》,该当何罪?”林鹿冷声问道。
孙铭拱手:“回禀林帅!依律,当斩!”
“林帅饶命啊!”
“我们再也不敢了!”
求饶声顿时响起。
林鹿面沉如水,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缓缓道:“军令如山,律法无情!今日若饶尔等,明日便有更多人视军纪如无物!我朔方军,容不得害群之马!执法!”
“是!”孙铭毫不迟疑,挥手示意。
执法士手起刀落!血光迸溅!十余颗人头滚滚落地!
全场死寂!所有人都被这毫不留情的铁血手段震慑住了!尤其是那些新附之人,更是面色发白,噤若寒蝉。
林鹿看着台下,声音依旧冰冷:“这就是触犯军纪的下场!无论新兵老兵,无论职位高低,一视同仁!自今日起,军法处独立执法,有违令者,严惩不贷!”
他顿了顿,语气稍缓:“然,赏罚亦需分明!石勇!”
“末将在!”石勇出列。
“擢升你为陷阵营营正,专司攻坚破锐!”
“赵二郎!”
“末将在!”
“擢升你为神射营营正,专司狙杀、侦察!”
“周良!”(原流民中一位擅长工匠技艺的头领)
“小人在!”
“擢升你为匠作营管事,专司军械打造、工事修筑,一应物资工匠,皆归你调配!”
一连串的任命,有功则赏,有才则用,令人心服口服。
“胡煊!”
“末将在!”胡煊大步上前。
“命你统筹各营日常操练,严抓战技、阵型,一月之内,我要看到新气象!”
“秀姑!”
“末将在!”秀姑英姿飒爽。
“命你扩大侦察营,不仅要探查敌情,更要负责内部监察、反谍!我要这朔方军内外,如铁桶一般!”
“周小姐,杜先生,民政、文书、后勤,依旧劳烦二位。”
一番雷厉风行的整顿和任命,恩威并施,条理清晰,彻底确立了林鹿的绝对权威和朔方军的基本架构。自此,军中上下皆称林鹿为“林帅”,既显尊敬,又避免了过于招摇的“将军”、“节度使”等称谓,暂免树大招风之嫌。
整顿之后,朔方军风气为之一新,效率大增。但暗处的波澜并未平息。
秀姑的侦察营很快发现了端倪。那个持续微小的粮食消耗差异,源头指向后勤系统的一名低级文书。经过秘密调查和审讯,这名文书最终交代,是受了一个来自灵州的远房表亲的贿赂,定期谎报少量损耗,将粮食偷偷运出,至于运往何处,交给何人,他一概不知。
线索似乎断了,但秀姑敏锐地感觉到,这背后绝不简单。她加派了人手,对所有与灵州有联系的人员进行秘密排查。
同时,西戎的“灰狐”也开始了行动。几名身份可疑的“商人”和“投奔者”试图混入野狼谷,但在秀姑建立的严密审查机制下,很快露出马脚,被秘密控制起来。然而,审讯结果令人失望,这些都是外围的小卒子,对“灰狐”的身份一无所知。
“看来,对手比我们想象的更狡猾。”林鹿听完秀姑的汇报,沉吟道,“内部要继续清查,但不必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外部……或许可以主动设个局。”
一个引蛇出洞的计划,在他心中慢慢成形。
朔方军内部的整顿和强化,自然瞒不过外界的眼睛。
汝南王使者贾羽得知林鹿铁腕治军、并采用“林帅”之称后,眉头紧锁:“恩威并施,架构井然……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啊。看来,简单的利诱和威慑都已无效。”他决定改变策略,命人送去一份“厚礼”——并非金银粮草,而是十几名精通筑城、水利、冶铁的工匠和一些中原的先进农具图谱,美其名曰“助林帅巩固根本,造福一方”。这份礼,既展示了实力,又投其所好,更难让人拒绝。
陈王使者崔成则更加焦急,林鹿的稳固意味着他任务的彻底失败。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尝试与林鹿接触,这一次,他带来了一个“真正”的筹码——以陈王赵珩的名义,表奏朝廷,正式承认林鹿“朔方防御使”的职位,允许其“权知朔方军事”,试图给予一个看似名正言顺的身份来拉拢。
而灵州的魏承嗣,在得知林鹿整顿内部、实力不减反增后,更是妒恨交加,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一边咒骂,一边加紧对城内残余势力的清洗,同时更加疯狂地向陈王和西戎发送求救信号。
朔方的局势,因为林鹿的沉稳经营和各方势力的不同盘算,陷入了一种微妙的僵持和平衡。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种平衡极其脆弱,一旦被打破,将是更加激烈的碰撞。
林鹿站在重新加固的了望台上,望着远方隐约的汝南军大营和西戎据点,手中摩挲着那柄兀骨剌的金刀。
“防御使?”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要的,可不是一个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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