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地底惊雷,不仅是城墙崩塌的丧钟,更是所有秩序彻底崩坏的号角。
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碎石断木向四周猛烈扩散,靠近爆炸点的守军和叛军如同草芥般被撕碎、抛飞。浓烈的硝烟混合着尘土冲天而起,形成一朵狰狞的蘑菇云,月光在这一刻黯然失色。坍塌的城墙断面参差不齐,露出内部夯土的黄色,仿佛一道流血的巨大伤口。
“城破了!”
“城墙塌了!”
各种语言的惊恐尖叫、绝望哭嚎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厮杀声,在汝南城上空汇聚成一片死亡的合唱。
几乎在城墙崩塌的同一瞬间,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潜伏在黑暗中的联军前营精锐,发出了嗜血的狂嗥,从缺口中汹涌而入!他们等待这一刻太久了,积压的杀戮欲望在这一刻彻底释放。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陈盛全亲自率领的老营悍卒,他本人挥舞着沾满血污的大刀,状若疯魔:“儿郎们!给老子杀!三日不封刀!抢钱!抢粮!抢女人!”
而南门也在叛军的接应下彻底洞开,更多的联军士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城门涌入。
城内,瞬间变成了人间地狱。
孙铭刚从爆炸的眩晕中恢复,映入眼帘的就是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和彻底崩溃的防线。他目眦欲裂,看着那些刚刚还在并肩作战的士兵,此刻要么在巨大的恐慌中四散奔逃,要么被涌入的联军如同砍瓜切菜般屠杀。
“不准退!结阵!迎敌!”孙铭嘶声力竭地呐喊,试图收拢残兵。
几名忠心的亲兵和少数尚未失去斗志的老兵聚集到他身边,组成一个小小的、绝望的圆阵。但这点抵抗在狂潮般的联军面前,如同投入洪流的石子,瞬间就被淹没。
孙铭奋力挥剑,格开劈来的刀锋,反手刺穿一名敌兵的咽喉,温热的鲜血喷了他一脸。但更多的敌军从四面八方涌来,刀枪如林。一名联军悍卒狞笑着挥刀砍向他脖颈,孙铭举剑相迎,“铛”的一声巨响,他虎口崩裂,长剑几乎脱手。
“保护少将军!”一名亲兵奋不顾身地扑上来,用身体替他挡下了侧面刺来的长矛,矛尖透背而出。
“柱子!”孙铭发出一声悲鸣。
然而,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他身边的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圆阵迅速缩小。混战中,一柄冷刀从他视野盲区狠狠劈来,正中他的左腿!
剧痛袭来,孙铭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孙铭在此!杀了他!”有联军军官认出了他,兴奋地大喊。
无数把兵器同时向他招呼过来。孙铭勉力挥剑格挡,但力竭加之腿伤,动作已然迟缓。
“噗嗤!”一杆长枪刺入了他的肋部。
孙铭身体猛地一僵,口中涌出鲜血。他抬起头,望向王府的方向,眼中充满了无尽的不甘、悲愤,还有一丝解脱。最终,他拄着剑,缓缓倒下,怒目圆睁,气绝身亡。这位年轻将领,用生命践行了与城共存亡的誓言,倒在了这片他誓死守卫的土地上。
随着孙铭的战死,城内最后一点有组织的抵抗彻底瓦解。
联军彻底控制了城墙缺口和南门,主力源源不断地开进城内。杀戮、抢劫、强奸……所有战争中最丑恶的一面,在“三日不封刀”的纵容下,毫无节制地爆发开来。
长街之上,火光四起,浓烟滚滚。百姓哭喊着四处奔逃,但往往没跑出几步就被追上的联军士兵砍倒。商铺被砸开,货物被哄抢一空,反抗者当场格杀。女人的尖叫声从一处处民居中传出,旋即又被更疯狂的笑声和嘶吼淹没。血液汇聚成小溪,沿着街面的石板缝隙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某种疯狂的气息。
袁敖在府中心惊胆战地听着外面的喊杀声、哭嚎声,他精心准备的白布条并未能立刻带来安全。一队杀红了眼的联军士兵根本不管什么世家、什么投诚,砸开袁府大门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袁敖在家丁部曲的拼死保护下,仓皇向后院逃去,脸上早已没了家主的威仪,只剩下狼狈与恐惧,心中充满了悔恨——这,真的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吴广德在亲兵的护卫下,漫步在刚刚占领的南门城楼废墟上,独眼冷漠地扫视着城内炼狱般的景象。他对眼前的混乱与杀戮视若无睹,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戏剧。他的目光,越过燃烧的街巷,投向了城市中央那座依旧矗立的、象征着汝南王权的王府。
“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平静,“尽快肃清残敌,控制府库、粮仓。尤其是王府,不得擅自冲击,留待陈帅与我去接收。”
他关心的,是这座城池真正有价值的东西,以及那个象征着最终胜利的标志——汝南王赵渊。
而此刻的汝南王府内,早已乱作一团。宫女太监四散奔逃,争抢着细软。汝南王赵渊瘫坐在王座上,面如死灰,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喊杀声,身体如同筛糠般抖动。他试图抓起案几上的宝剑,却发现手臂软得连剑都拿不起来。
“完了……全完了……”他喃喃自语,涕泪横流。
地火焚城,血染长街。汝南城,在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攻防和可耻的背叛后,终于迎来了它最黑暗的时刻。抵抗者的鲜血尚未冷却,征服者的狂欢已然开始,而这座古老城池的命运,也即将迎来最终的裁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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