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没当回事,摆摆手回家了。可从那以后,他几乎每天都能收到珠珠的“礼物”。有时是几颗圆润的鹅卵石,有时是半只被它夹住的小鱼(还活着,扑腾个不停),最离谱的一次,是半块绣着荷花的手帕,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阿福把这些东西分门别类放着,鹅卵石堆在窗台上,小鱼扔回河里,手帕洗干净晾着,居然还挺好看。村里人见了,问他哪来的手帕,他只说是捡的。
一来二去,阿福跟珠珠倒成了朋友。他每天砍柴回来,都会绕到河边跟珠珠说说话,讲讲村里的新鲜事。
“今天王屠户家的猪跑了,全村人追了半座山,最后撞在老槐树上晕过去了,笑死我了。”
珠珠在水里吐着泡泡:“猪……很笨吗?”
“笨!比你还笨!”阿福笑着说,“不过肉好吃。”
珠珠赶紧把壳缩了缩。
“还有啊,李寡妇家的鸡下了个双黄蛋,她逢人就说要走大运了,结果下午就把蛋打碎了,坐在门槛上哭了半天。”
珠珠好奇地问:“双黄蛋……很值钱吗?”
“也不是,就是稀罕。”阿福捡起块小石子扔进水里,“村里人都盼着点稀罕事,日子才不那么闷。”
珠珠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我也能弄出稀罕事……”
阿福来了兴致:“哦?你能弄啥?”
珠珠没说话,沉下水去。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它慢慢浮上来,蚌壳里托着颗圆滚滚的东西,在夕阳下闪着淡淡的光。
阿福凑近一看,是颗珍珠!有拇指肚那么大,虽然不算特别圆润,光泽却很温润,比镇上首饰铺里摆着的那些看着还顺眼。
“这是……你弄出来的?”阿福惊得睁大了眼睛。他听说过珍珠是河蚌里长的,可亲眼见蚌精吐珍珠,还是头一回。
珠珠有点得意,把珍珠往岸边推了推:“给……给你……”
阿福捡起珍珠,入手微凉,滑溜溜的。这玩意儿要是卖了,能换不少钱,够他买两担好柴,还能扯块新布做件褂子。可他看了看水里的珠珠,又把珍珠放了回去。
“你自己留着吧,这是你的宝贝。”
珠珠愣了:“你……不要?”
“不要。”阿福笑了,“我阿福虽然穷,但也不能要朋友的宝贝。再说了,我拿着这珍珠也没用,总不能挂在脖子上砍柴吧?”
珠珠似乎没明白,但见他真的不要,便把珍珠收了回去。从那以后,它送的礼物又变回了鹅卵石和小鱼。
转眼到了夏天,雨水多了起来。这天阿福砍柴时遇上暴雨,淋成了落汤鸡,回到家就开始打喷嚏,头也昏沉沉的。他摸出灶台上仅剩的半块生姜,想煮碗姜汤,可烧火时手抖得厉害,连火石都打不着。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见门口有“哗啦啦”的水声。强撑着睁开眼,只见门槛边放着个荷叶包,里面裹着些草药,还有张歪歪扭扭的纸条,上面用炭笔画着个河蚌,旁边写着个“煮”字。
阿福认得那草药,是村里老人常用来治风寒的紫苏。他心里一暖,知道是珠珠来了。这蚌精看着笨,心思倒挺细。
他挣扎着把草药下锅,煮了碗黑乎乎的汤,捏着鼻子灌了下去。药汤虽苦,喝下去却浑身发暖,昏沉的脑袋也清醒了些。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阿福刚走到河边,就看见珠珠趴在浅滩上,蚌壳上沾着泥,像是昨晚特意上岸送药的样子。
“珠珠,”阿福蹲下来,声音带着点沙哑,“昨天谢了啊。”
珠珠似乎没睡醒,好半天才动了动:“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阿福笑着说,“你咋知道紫苏能治风寒?”
“听……听老鳖说的……”珠珠打了个哈欠,“它活了……好几百年……啥都懂……”
阿福这才知道,清溪河里不止珠珠一个精怪。他正想问老鳖长啥样,就见珠珠忽然紧张起来,蚌壳紧紧闭着,往水里缩了缩。
“咋了?”
“有……有人来……”
阿福回头一看,只见村里的刘二麻子正摇摇晃晃地往河边走,手里还拎着个渔网。这刘二麻子是村里的无赖,好吃懒做,专靠偷鸡摸狗过日子,听说最近迷上了捕鱼,只是技术实在不咋地。
“别怕,他看不见你。”阿福挡在珠珠前面,故意大声咳嗽了两声。
刘二麻子看见阿福,撇了撇嘴:“哟,阿福,砍柴呢?”
“嗯。”阿福不待见他,懒得跟他多话。
刘二麻子却凑了过来,贼眉鼠眼地往水里瞟:“听说你最近天天往河边跑,是不是有啥好事啊?”
“能有啥好事,凉快凉快。”
“我可听说了,有人看见你跟水里说话呢。”刘二麻子挤眉弄眼,“你小子不会是跟河神闺女勾搭上了吧?”
阿福脸一红,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啥!”
“我看你就是心虚!”刘二麻子说着,手里的渔网就往水里撒,“说不定这河里有宝贝,让我捞捞看!”
渔网“哗啦”一声落在水里,离珠珠只有几步远。阿福急了,一把抓住刘二麻子的胳膊:“你干啥!这河是大家的,凭啥你说捞就捞!”
“我捞我的,关你屁事!”刘二麻子甩开他的手,“你小子是不是藏了啥宝贝?不然天天守着河边干啥?”
两人推搡起来,刘二麻子脚一滑,“扑通”一声摔进了水里,渔网也跟着缠在了他身上。他呛了好几口水,骂骂咧咧地挣扎着往岸上爬,活像只落汤鸡。
阿福看他那狼狈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二麻子爬上岸,浑身湿透,气得脸都青了:“好你个阿福!敢推我!我跟你没完!”
他一边骂,一边拖着湿漉漉的渔网往村里走,临走时还恶狠狠地瞪了阿福一眼。
等刘二麻子走远了,珠珠才从水里探出头来,声音带着后怕:“他……他想抓我吗?”
“谁知道呢,”阿福哼了一声,“那家伙就那样,见啥都想占为己有。以后你小心点,别轻易上岸。”
珠珠乖乖点头,蚌壳上的纹路似乎都紧张得皱了起来。
没过几天,刘二麻子果然又来找茬了。他不知从哪弄来个铁叉,说是要叉只大鳖下酒,在河边转悠了半天,眼睛直往水里瞟,像是认准了这里有宝贝。
阿福正好在河边给珠珠讲村里张木匠新做的板凳有多结实,看见刘二麻子来了,赶紧挡在珠珠藏身的浅滩前。
“刘二麻子,你又来干啥?”
“我叉我的鳖,碍着你了?”刘二麻子撇着嘴,手里的铁叉在水里胡乱捅着,“我看你小子就是心里有鬼,天天守着这块地方,是不是藏了啥好东西?”
“我啥也没藏!”
“没藏?那你让开!”刘二麻子说着,就想把阿福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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