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技术员报告里的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每个人的心上。来自要塞内部的异常信号？在主炮轰击前的零点三秒？源头就在他们刚刚死里逃生的“回声”坑底附近？
这消息比“守望者”的出现更让人头皮发麻！
顾砚深第一个反应过来，他一步跨到技术员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消息封锁！所有相关数据立刻加密，权限提到最高！参与分析的人员签署保密协议，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离开岗位，不准对外通讯！”
“是！”技术员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脸色发白地跑了出去。
门再次关上。
顾砚深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在沈澈和苏晚脸上来回扫视：“你们两个，当时在下面，到底还发生了什么？除了启动‘回声’超载运行，还有没有别的事？任何细节！”
沈澈眉头拧成了死结，努力回忆：“没有！当时都快被轰成渣了，我他妈只顾着启动超载干扰空间，然后拉着她躲起来等死！哪还有工夫干别的？”他说着，自己也觉得不对劲，如果只是超载干扰，怎么可能在内部产生那种连技术部门都定义为“能量特征古怪”的信号？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苏晚身上。
苏晚被看得心慌意乱，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努力回忆那生死一瞬的片段：“我……我当时很害怕……看着那道光照过来……然后，种子突然变得很烫……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叫我……在星空的另一边……我就抬头看了一眼……”
她描述得断断续续，语无伦次。
“除了看，还有没有……别的感觉？或者……无意识的动作？”顾砚深引导着她，语气放缓，但眼神依旧锐利。
“动作？”苏晚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自己的胸口，那个种子所在的位置。
就在她手指触碰到衣服的瞬间，一段极其模糊、几乎被巨大恐惧淹没的记忆碎片，猛地闪现在她脑海里——就在她抬头望向星空深处，感受到那种呼唤的刹那，她好像……无意识地……将体内那股因为种子灼热而奔涌的暖流，朝着某个方向……“推”了出去？
不是有意识的控制，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回应？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
“怎么了？想起什么了？”沈澈紧紧盯着她。
“我……我不知道是不是……”苏晚的声音带着颤抖，“种子很烫的时候……我好像……把它的力量……不小心……泄出去了一点……”她无法准确描述那种感觉，只能用最朴素的词语。
“泄出去了？泄到哪里去了？”顾砚深追问。
苏晚茫然地摇头：“不知道……就是……感觉有什么东西被‘送’走了……”
送走了？送到哪里？难道……
一个荒谬却令人心惊的猜测浮现在顾砚深脑海。难道那导致主炮偏折的内部异常信号，源头不是别的，就是苏晚自己？是她那无意识泄出的“源种”能量，与外部“守望者”的力量（或者别的什么）产生了某种匪夷所思的联动，共同造成了那奇迹般的偏折？
这听起来太玄幻了！但联系“源种”的神秘和林珩透露的信息，似乎……又并非完全不可能！
沈澈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看向苏晚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有震惊，有担忧，还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疏离？这女人的能力，越来越超出他的理解和掌控了。
艾薇则是倒吸一口冷气，用手捂住了嘴。
“这件事，到此为止。”顾砚深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做出了决断，“除了我们四个，绝不能让第五个人知道这个猜测。对外，统一口径，主炮偏折完全是‘守望者’的功劳。”
他看向苏晚，眼神前所未有的严肃：“苏晚，从现在开始，你要更加小心地控制你的情绪和……那种力量。在彻底弄清‘源种’的底细和风险之前，任何不受控的泄露，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无论是好是坏。”
苏晚用力点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心里后怕不已。她差点……在无意识中，暴露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和‘守望者’的接触？”艾薇问道，内部这个突发状况，让原本的计划蒙上了更厚的阴影。
“计划不变。”顾砚深斩钉截铁，“正因为内部出现了我们无法理解的变数，才更需要借助外部力量来弄清楚！但安全措施必须加倍！”
他看向沈澈和苏晚：“你们准备一下，一小时后，我们按照原定方案，与林珩进行初步接触。地点……就定在‘回声’坑底。”
“还去哪儿？”沈澈挑眉。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也是最安全的地方。”顾砚深眼神深邃，“而且，我也想看看，在那个信号源头附近，会不会有新的发现。”
一小时后，“回声”坑底。
经过紧急抢修，基础的照明和通风已经恢复，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金属烧焦和能量过载后的刺鼻气味。庞大的“回声”船体静静悬浮在那里，表面的幽蓝纹路已经黯淡，像是一条耗尽力气沉睡的怪鱼。
顾砚深、艾薇、沈澈、苏晚，以及一队绝对忠诚、装备精良的守卫已经就位。各种监测设备对准了中央区域。
约定的时间到了。
没有任何征兆，坑底上方的空间微微扭曲，如同水波荡漾。下一秒，林珩那修长的身影从涟漪中心一步迈出，稳稳落地。他依旧穿着那身银灰色制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很特别的会面地点。”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在瘫痪的“回身”上停留了一瞬，眼神似乎有些许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客套话就免了。”顾砚深开门见山，“我们原则上同意初步接触。但有几个条件。”他将之前商定的三条要求复述了一遍。
林珩听完，没有丝毫犹豫，点了点头：“很合理的要求。我们可以接受。初次接触地点，可以定在我们的母舰外围对接区，贵方可以派遣不超过十人的安全保障小组随行，并保留独立的紧急通讯频道。”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反而让顾砚深心里更加警惕。
“另外，”林珩话锋一转，目光再次投向苏晚，又扫了一眼沈澈，“在前往母舰之前，我能否先为二位做一个基础的身体扫描和能量评估？这有助于我们制定更安全、更有效的初步引导方案。”他指了指手腕上的手环，“只是最基础的生物场和能量流评估，不会涉及深层隐私。”
又是扫描评估？沈澈的警惕心瞬间拉满。他刚想开口拒绝，顾砚深却抬手制止了他。
顾砚深看着林珩：“可以。但必须在我们的全程监控下进行，并且，扫描数据我们需要共享。”
“没问题。”林珩爽快答应。
他走向苏晚，手环发出柔和的白色光晕，缓缓扫过苏晚的身体。苏晚紧张得身体僵硬，但种子的暖意却自然而然地流淌起来，与那扫描光晕似乎产生了一种微弱的共鸣。
扫描很快完成，林珩看着手环上显示的数据，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了然？“‘源种’活性比预想的要高，融合度也很不错。基础很好。”
接着，他走向沈澈。
沈澈臭着脸，极其不配合地站在那里。林珩也不在意，同样用手环扫描过他。
当光晕扫过沈澈头部时，林珩的手环突然发出了几声急促而轻微的“滴滴”声，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
林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虽然很快恢复正常，但那一瞬间的异常，没有逃过紧紧盯着他的顾砚深和沈澈的眼睛！
“怎么了？”沈澈语气不善地问。
“没什么。”林珩迅速收敛情绪，语气依旧平稳，“只是检测到一些……旧的神经接口残留信号，可能与‘星烬’之前的强行连接有关。需要后续注意清理。”他看似合理地解释道。
但沈澈心里却咯噔一下。旧的神经接口？他想起之前为了对抗“花园”追兵，情急之下似乎确实有过一次短暂而剧烈的精神连接……难道留下了什么隐患？还是……林珩发现了别的什么？
顾砚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初步扫描结束，林珩给出了一个初步的引导方案，主要针对苏晚如何稳定“源种”能量，避免无意识泄露，内容与之前给的资料一脉相承，看起来确实是为苏晚着想。
“如果没问题，我们随时可以出发前往母舰。”林珩最后说道。
顾砚深看向苏晚和沈澈。
苏晚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沈澈虽然满腹疑虑，但也闷声说了句：“走吧。”
就在他们准备跟随林珩离开时，顾砚深的个人通讯器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是技术部门发来的最新破译信息——关于之前那段异常信号源的深度分析报告！
报告的结论只有短短一行字，却让顾砚深的瞳孔骤然收缩：
【信号源能量特征，与“星火”计划早期废弃档案中记录的“活性时空共振因子（已封存）”匹配度，高达89.7%。】
活性时空共振因子？星火计划早期废弃档案？
顾砚深猛地抬头，看向正准备启动空间传送的林珩，又看了看那艘沉默的“回声”，最后目光落在对此一无所知、正准备离开的苏晚和沈澈身上。
一个更惊人的猜测，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难道，“回声”不仅仅是艘信息战试验船？难道苏晚那无意识泄出的能量，触发的不仅仅是偏折护盾……而是……
他来不及细想，林珩已经开启了传送光门。
“走吧。”林珩微笑着示意。
顾砚深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不动声色，迈步跟了上去。
但他知道，这次接触，恐怕要比他们预想的，揭开更多、更深的秘密。而有些秘密，可能连“守望者”自己，都未必完全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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