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批异常的金疮药和神秘的“山货”入库记录，像一根细小的尖刺，扎在凌薇心头。
石泉山庄绝不仅仅是简单的物资中转和人员隐匿点，白先生在此处必然藏着更深的秘密。
直接询问文若虚或姜嬷嬷？无疑是打草惊蛇。
暗中探查？那旧库房位置偏僻，且有专人看守，贸然前往极易暴露。
凌薇沉吟片刻，有了主意。
她并未直接针对旧库房，而是以“全面清点山庄资产，优化仓储布局”为由，下令对所有仓库，包括那几个闲置已久的旧库，进行一轮彻底的盘点和整理。
命令下达，各部门自然执行。
轮到那处最偏僻的旧库时，凌薇“恰好”亲自前往巡视监督。
看守旧库的老哑巴果然如传闻般，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蹲在库房门口的石阶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
看到凌薇在一群管事的簇拥下到来，他只是抬起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抽烟，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漠不关心。
库房大门打开，一股陈腐、混合着尘土和某种淡淡铁腥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库房内光线昏暗，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农具、杂物以及……几十个看起来沉甸甸、用油布覆盖得严严实实的大木箱。
“这些是什么？”凌薇指着那些木箱，语气随意地问陪同的仓储管事。
管事忙翻看手中的旧册子，答道：“回总管，册上记的是……是一些废旧铁器，暂时堆放于此。”
“废旧铁器？”凌薇走上前，手指看似无意地在一个木箱的缝隙处抹过，指尖沾染了一层淡淡的、新鲜的油渍，并且箱子边缘的灰尘分布也与其他杂物不同，显然近期被移动过。
她目光扫过地面，发现了几道不易察觉的、新鲜的拖拽痕迹，通向库房更深处的一面墙壁。
那面墙看起来与其他地方无异，但凌薇敏锐地注意到，墙根处的灰尘似乎有细微的断层。
“既是废旧之物，堆积于此占地碍事，清点一下，若无用便处理掉吧。”凌薇淡淡吩咐道，同时仔细观察着那老哑巴的反应。
老哑巴依旧蹲在那里抽烟，仿佛没听见。
但凌薇捕捉到，在她说到“处理掉”时，他捏着烟杆的手指几不可查地紧了一下。
“是，是。”管事连忙应声，便招呼人手准备上前开箱。
就在这时，那一直沉默的老哑巴突然站起身，挡在了那些木箱前，对着凌薇和管事们“啊啊”地叫了几声，用力地摆手，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指向库房外面堆放的那些真正破旧的农具杂物，又拍着自己的胸脯，然后指向那些木箱，做出一个“不要动”的手势。
他的意思似乎是：外面的破烂你们可以清点，但这些箱子是我的东西，不能动。
管事有些为难地看向凌薇。
凌薇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理解的表情：“哦？原来是老伯的私人物品？那倒是我唐突了。既如此，便不动了。只是这库房毕竟属山庄公产，堆放私物终是不妥。老伯，这些箱子……”
她话未说完，那老哑巴又急切地“啊啊”几声，从怀里摸索出一张叠得发旧、却盖着清晰红印的纸条，递给旁边的管事，示意他拿给凌薇看。
管事接过纸条，展开一看，脸色微变，连忙呈给凌薇。
纸条上只有简单一行字：“此库之物，暂存，勿动。”
落款处没有一个完整的名字，只有一个龙飞凤舞的字符，看起来像是一个“白”字的变体，却更加复杂古老。
白先生的手令！
凌薇瞳孔微缩。
果然！这些箱子里的东西，是白先生亲自安排存放在此的！而且动用如此隐秘的方式，由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老哑巴看守！
“原来如此。”凌薇将纸条递还给管事，面色如常，“既是主人吩咐，自当遵从。方才失礼了，老伯莫怪。”
她对老哑巴微微颔首，仿佛只是执行公务中的一个小插曲，随即转身，吩咐道：“其他库房继续清点，此处既为主人特许，便维持原状，任何人不得擅动。”
“是！”众人应声。
凌薇带着人离开了旧库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但她心中已然雪亮——那库房里藏的，绝不是什么废旧铁器，极大可能是违禁的军械！
那老哑巴，也绝非凡人，极可能是白先生安排的深藏不露的高手！
白先生私藏军械于此，意欲何为？囤积兵力？图谋不轨？
这个发现，让凌薇对白先生的野心和实力有了更深的认知，也让她更加警惕。
自己所在的这个“世外桃源”，实则是一个巨大的军火库和叛乱基地！
返回住所后，凌薇立刻调阅了所有与那老哑巴相关的记录。
名册上只记载他叫“哑伯”，三年前来到山庄，负责看守旧库，平日几乎不与外人交流，饷银也是最低一等，毫不起眼。
越是如此，越显其特殊。
凌薇没有试图再去接近或探查哑伯和旧库。
打草惊蛇已无必要，反而会引来白先生的猜忌。
她将此事深埋心底，继续专注于明面上的山庄整顿工作，仿佛那日的发现只是过眼云烟。
她的雷厉风行和精明强干，很快取得了显着成效。
山庄的运作效率明显提高，浪费和漏洞大幅减少，虽然触动了一些旧人的利益，但底层人员因奖励分明而士气高涨，整体氛围为之一新。
文若虚和姜嬷嬷看在眼里，对她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审视逐渐转变为真正的重视和配合。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凌正在核查一批新到的药材清单，姜嬷嬷面色凝重地匆匆而来。
“凌总管，出事了。”
“何事？”凌薇放下笔。
“我们派往山下集镇采购的一支小队，在回来的路上遭了袭击！”姜嬷嬷语气急促，“货物被劫，两名护卫受伤，幸无性命之忧。”
凌薇眉头一蹙：“可知是何人所为？山匪？”
“不像普通山匪。”姜嬷嬷摇头，“受伤的护卫说，对方手法刁钻，配合默契，像是练家子，而且……目标明确，只抢了我们那批货，对随行的其他商队视若无睹。”
针对性袭击？凌薇心中一凛。
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石泉山庄？
“货物是什么？”凌薇追问。
“主要是些粮食布匹，还有……还有一批您特意吩咐采购的、用于制作伤药的上等药材。”姜嬷嬷补充道，“对方似乎对那批药材格外‘关照’。”
药材！又是药材！
凌薇立刻联想到了旧库房里那些军械和金疮药！
袭击者抢走制作伤药的药材，是为了补充消耗？难道附近隐藏着一支需要大量伤药的私兵队伍？或者……是有人不想让山庄获得这些药材，故意破坏？
“文先生可知此事？”凌薇冷静地问。
“已经派人去禀报了。”姜嬷嬷道，“文先生让老身来请示总管，该如何处理？”
凌薇沉吟片刻。
她可以借此进一步摸清山庄的防御能力和外部威胁。
“首先，加强山庄警戒，巡逻加倍，尤其是夜间和偏僻路径。”
“其次，全力救治受伤护卫，给予厚恤。”
“第三，”凌薇目光锐利起来，“立刻组织一支精干小队，由熟悉地形的老人带队，我亲自去事发地点勘查！”
“您亲自去？”姜嬷嬷吃了一惊，“这太危险了！万一贼人未走远……”
“正因危险，才更要去看看。”凌薇语气坚决，“不亲眼看看，如何判断对方来路和意图？放心，我会带上足够人手，快去准备。”
姜嬷嬷见她心意已决，只得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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