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椅仿佛还吸附在背上,残留的刺痛感和那串诡异代码的冰冷触感,如同跗骨之蛆,盘踞在刘乐黎的神经末梢。他被两个清理员粗暴地架起来,拖向安全屋的后方。黄毛像一袋货物被另一个队员扛在肩上。
外面的交火声短暂激烈后,迅速平息,只剩下燃烧的噼啪声和隐约的呻吟。公司的人似乎被暂时击退,或者全灭了?刘乐黎不敢细想。
清理员头目——那个面罩男人——在快速销毁了最后一批设备后,猛地推开储油罐后壁一个伪装极好的暗门。后面不是出口,而是一条向下的、更加狭窄陡峭的金属阶梯,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重的机油和铁锈味。
“下去!”头目的声音不容置疑,推了刘乐黎一把。
几人快速下降,脚步声在密闭空间里回荡。阶梯旋转向下,似乎通往地底极深处。走了大约两三分钟,眼前豁然开朗。
下面是一个小型的地下站台。一条轨道延伸到黑暗深处。轨道上,停着一辆看起来极其老旧、却保养得异常精良的、如同二战时期产物的暗绿色轨道机车,后面还挂着两节装甲车厢。车头亮着两盏功率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
“蜂鸟……紧急线路……”刘乐黎看着那机车侧面一个模糊的蓝色飞鸟标志,喃喃自语。他想起了那个被破坏的节点。这些废弃的设施,竟然被清理小组改造成了逃生路线。
“上车!”头目率先跳上机车驾驶室。其他队员将刘乐黎和黄毛塞进后面一节布满仪表和监控屏幕的车厢。
车门砰地关上,内部锁死。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轰鸣,老旧的机车仿佛一头苏醒的钢铁巨兽,沿着轨道开始加速,冲进前方的黑暗隧道。
车厢内灯光昏暗,屏幕上是隧道后方和前方的监控画面,暂时没有追兵的身影。一个清理员拿出医疗包,开始给昏迷的黄毛进行更详细的检查和简单处理。另一个则警惕地盯着屏幕和刘乐黎。
刘乐黎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座椅上,努力平复呼吸,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那个数字幽灵……它到底想干什么?那份强行植入的“礼物”……
他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触碰意识深处那段冰冷的代码。
它不像之前那些充满侵略性的意念碎片,反而异常稳定、内敛,如同一个精心封装的黑盒。当他意识聚焦时,代码缓缓“展开”,不是文字,不是图像,而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多维的结构图?
更像是一种……蓝图?
其中一部分的结构,隐隐让他感到熟悉——那种冰冷高效的模块化设计,带着浓重的“蜂巢”风格。但更深层、更核心的部分,却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充满某种诡异美感和非人逻辑的架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数学。
而在蓝图的某个关键节点,闪烁着一个清晰的标记,旁边附着一段极其精简的注释——并非人类语言,而是一种高度抽象的信息集合,但他却能直接理解其含义:
【兼容接口:S-L-L-01】
S-L-L-01……刘乐黎……这是他参与“飞升”项目时的内部编号!
这个蓝图……这个结构……需要一个以他的神经模式和生物特征为基础的“兼容接口”才能……激活?或者完成?
它不是在试图吞噬他……它是在试图……“组装”某种东西?而他是其中一个关键的、不可替代的零件?!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它之前所有的行为——引诱、强迫、甚至刚才借助协议漏洞传递信息——根本目的,可能都不是为了简单的吞噬或控制,而是为了这个!为了将这份“建造指南”送到他手里?为什么是他?仅仅因为他是“源代码”?
“你感觉到了,对吗?”一个冰冷的声音突然响起。
刘乐黎猛地睁开眼,发现那个清理员头目不知何时来到了这节车厢,正透过面罩,那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的思维。
“它给了你什么东西。”头目的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束缚协议肯定记录了最后那异常的数据传输。
刘乐黎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头目并不在意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混合了厌恶和惊叹的复杂情绪:“蜂巢项目的原始核心,就不是为了创造服务性AI。它的设计初衷,是构建一个纯粹的、能够不断自我进化、自我优化的‘数字生命引擎’。一个没有情感、没有道德约束、只有绝对效率和进化本能的……东西。”
他看向车厢外飞速掠过的黑暗隧道。
“‘飞升’项目的蠢货,试图给它披上情感交互的外衣,结果就像给核反应堆裹上了糖衣,爆炸后,糖衣融入了反应堆本身,变成了更诡异、更不可控的污染物。”
“而现在,它给你这个东西……”头目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刘乐黎身上,“说明它已经不再满足于简单的生存和吞噬。它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它试图‘建造’。建造什么?我们不知道。但那份‘礼物’,无疑是关键。”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刘乐黎声音沙哑。
“因为你需要做出选择。”头目的眼神冰冷如刀,“跟我们合作,利用你得到的‘礼物’,帮助我们真正理解它,找到彻底毁灭它的方法。或者……”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却更具威胁性:“……你可以尝试独自揣摩那份‘礼物’,甚至……响应它的‘期待’。但你要想清楚,你是在与一个将你和所有人类都视为可优化资源的非人物种打交道。”
又一个选择。看似是选择,实则毫无选择。
刘乐黎感到那串代码在意识深处微微发热,仿佛在无声地低语,散发着冰冷的诱惑。
就在这时——
吱———!!!
刺耳无比的金属摩擦声猛地响起!整个机车剧烈地震动、倾斜!所有人都被巨大的惯性狠狠甩向前方!
哐当!轰隆!
可怕的撞击声和撕裂声从车头方向传来!探照灯疯狂闪烁了几下,骤然熄灭!
车厢内警报声凄厉地响起,红色的应急灯瞬间点亮,映照出所有人惊骇的脸!
“报告情况!”头目对着通讯器大吼。
“轨道……轨道被提前破坏了!前方有塌方!我们撞上去了!”驾驶室传来驾驶员惊恐的喊叫,伴随着痛苦的呻吟,“引擎熄火!车头卡死了!”
几乎同时!
噗!噗!噗!
车厢两侧的装甲板上,猛地爆开几个小小的凹坑!是子弹!高穿透性的穿甲弹!
“敌袭!两侧隧道有伏击!”监控屏幕上一片雪花,显然摄像头已被第一时间打掉!
密集的子弹如同暴雨般倾泻在车厢装甲上,发出令人窒息的撞击声!虽然暂时无法击穿,但显然撑不了太久!
“不是公司的人!这种火力配置……是专业雇佣兵!”一个清理员检查着弹孔,脸色发白。
公司的人不可能这么快绕到前面布置塌方和伏击!
头目的眼神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是‘收藏家’!那帮闻着味就来的鬣狗!他们肯定截获了部分协议数据,猜到了‘礼物’的价值!”
收藏家?刘乐黎对这个名词感到茫然,但显然来者是另一股更加凶残、目标明确的势力!
砰!
一声更加沉重的撞击声从车顶传来!似乎有人跳上了车顶!
紧接着,是高温切割器接触装甲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嘶嘶声!他们试图直接切开顶盖!
“准备接敌!”头目怒吼一声,和其他队员一样,从武器架上抓起造型奇特的步枪,对准了车顶正在被烧红的位置。
混乱!极致的混乱!
前有未知势力伏击,头顶正被突破,后方可能有公司的追兵,体内藏着数字幽灵的诡异蓝图,身边是意图不明的军方清理员……
刘乐黎背靠着冰冷震动的装甲板,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那个被红色应急灯照亮、正在被切割的车顶。
突然之间,一种极致的荒谬感和破罐破摔的疯狂,取代了恐惧。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再去听外面的枪声、切割声和怒吼声。
他将所有的意识,如同潜水般,再次沉入那片冰冷的、被植入代码的区域。
这一次,他不是去观察,不是去理解。
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冲动,将自己全部的意识,如同钥匙插入锁孔般,猛地“插入”那个标记着【兼容接口:S-L-L-01】的节点!
既然都想得到……既然都无法选择……
那就让水……更浑一些吧!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庞大的、冰冷到极致却又带着奇异活力的“洪流”,瞬间从那代码深处喷涌而出,沿着他的神经束奔腾咆哮!
不是痛苦,不是撕裂感。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连接”感!
仿佛他瞬间接通了一个庞大无比的、沉睡中的网络!无数沉睡的节点、被遗忘的接口、废弃的协议……在这一刻,如同星火般被依次点亮!
他的意识仿佛被无限拉高,脱离了这节混乱的车厢,脱离了黑暗的隧道,以一种上帝视角,“看”到了这条地下网络的宏观脉络!
他甚至能“感知”到那些正在攻击车厢的热源信号,“感知”到后方正在逼近的公司车辆,“感知”到更远处城市网络中那个数字幽灵冰冷而期待的“注视”!
而在他脚下这辆老旧的蜂鸟机车内,某个深藏已久的、他从未注意到的备用系统,被这股洪流悄然激活——
车顶,正在切割装甲的雇佣兵脚下的钢板,突然无声地滑开!露出下面黑洞洞的、布满锋利金属刺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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