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的衣服沾了尘土,甚至有些破损,但无论是织物的质地、染色的工艺,还是那些精巧的配饰细节,都绝非寻常之物。他不是一个普通的落难者——我的意思是,我们需要更谨慎地观察他。”男人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族之长的审慎。
希芙娜的神色却依旧平静如水,她轻声说出自己的判断:“至少,他没有说谎。我能通过伊利亚斯的天环感知他人言语中的情绪波纹,他谈及过往时,那份悲伤…是真的。”
“他身上没有武器,言辞间也未见欺瞒…我们或许可以暂时将他视为一位遭遇不幸的旅人。”
“可你把伊利亚斯单独留在他身边!这实在太冒险了…”
“相信我的直觉,赫迪恩斯,”希芙娜的指尖轻轻拂过丈夫紧绷的手臂,试图安抚他的焦虑,“那个男人看向伊利亚斯的眼神…很复杂,里面有欢欣,有深藏的痛楚,还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爱意。我不明白这情感的由来,但我相信,让伊利亚斯与他相处,并非坏事。”
“你看,我们不也借此了解到不少信息吗?”她补充道,试图让气氛轻松一些。
“可他简直是个小话痨,什么都往外说!”赫迪恩斯有些气急,跺了跺脚,扬起一小片沙尘,“那混小子居然敢说我吃饭挑食!天地良心,那明明是他自己!”
“原来你耿耿于怀的是这个呀…”希芙娜忍不住轻笑出声,“我倒觉得无伤大雅。你猜,伊利亚斯现在正跟他说什么?”
“说什么?”
“正把你当年追我时说的那些情话,还有我们在列车上的恋爱故事,一股脑地往外倒呢?~”
“呃啊!”
赫迪恩斯仿佛受到了沉重打击,抱着头蹲在了地上,耳根泛起可疑的红色。
“好啦,我的大家长,快起来!”希芙娜笑着俯身,双臂亲昵地环住丈夫的脖子,用脸颊蹭了蹭他,“别跟儿子置气嘛,对不对?”
“我知道啦…”赫迪恩斯闷闷地应了一声,就着妻子环抱的力道站起身,顺势搂住她的腰,轻松地转了个圈,“赫兹尔呢?那小子又跑哪儿野去了?”
“他呀,说要给你帮忙,一溜烟就不见人影了。”
“你也不看着他点…”
“我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爸爸。”
一个带着笑意的清脆声音响起,浅金色头发的少年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调皮地拽了拽父亲脑后的长辫子。
“你也是个臭小子!”赫迪恩斯佯怒道。
“呐!妈妈,送给你的!”赫兹尔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拿出一个编织精巧的花环,递到希芙娜面前,花朵在干燥的空气中依然显得娇艳,“漂亮吧?”
“哇……赫兹尔,你在哪里找到的这些花?”希芙娜惊喜地接过,小心翼翼地捧着。
“就在那边的山崖缝里,我运气好而已。”赫兹尔自豪地拍了拍胸脯,“这次我可是做好了安全措施才去的,您可不能再说我了。”
“谁要说你了…”赫迪恩斯摸了摸鼻子,语气缓和下来,“好了,别贫了,快去叫你弟弟,还有…那位客人,来吃饭。”
“那位客人有名字的,爸爸,”希芙娜柔声提醒,“他叫卡卡瓦夏。”
“卡卡瓦夏…好吧,我记住了。”赫迪恩斯不情不愿地重复了一遍,随即看向妻子,眼神带着点委屈,“诺缇卡~”
“能不能别像个孩子似的?”希芙娜忍俊不禁,用手刀轻轻劈了一下丈夫的额头,却反被赫迪恩斯大笑着抱起来,又转了几个圈。
“……你难道是陀螺仪成的精吗?”
“我老婆说啥就是啥~”赫迪恩斯得意地笑着。
“你到底在傻乐什么啊……”
帐篷的角落处,三颗脑袋鬼鬼祟祟地探了出来。正试图凑近妻子索吻的赫迪恩斯被吓了一跳,差点踉跄一步。
“啊!你们两个混小子——要是能有隔壁哈提纳家孩子一半懂事…”
“又来了又来了,这次明明是你自己不注意场合!”伊利亚斯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反驳。
“就是就是!”赫兹尔在一旁帮腔,冲着父亲做鬼脸,“今天我们可没违反任何规矩!不符合规矩的是你吧,老爸——光天化日之下!”
“你爸我今年还不到三十你敢叫我老爸!看我不打断你的腿,赫兹尔!”
“你来啊你来啊!”赫兹尔灵活地跳到母亲身后,吐着舌头,“你敢打我,我就去找那比勒长老告状!就说你今天……唔…把妈妈准备用来做祭典礼冠的碎花边给弄丢了!”
“你、你给我闭嘴……”
“你们两个,不要再在客人面前出洋相了……”希芙娜无奈地扶额,伸出手在父子三人头上一人轻轻敲了一下。
“您别看我妈妈看起来温柔纤弱,”伊利亚斯凑到砂金身边,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悄悄”说,“她以前可是能单手操作星槎重击炮的!所以千万不要惹她生气哦!”
“我知道了。”砂金看着这喧闹却充满生命活力的一幕,冰封的心湖仿佛被投入一颗暖石,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真实的弧度。
『很热闹,很温暖的一家人,对不对?像沙漠中偶然绽放的依米花,珍贵而美好。可惜啊可惜——』阿法洛维斯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在他脑中响起。
「要我重复多少遍?不要提前剧透。我会自己看,自己感受。」砂金在心中冷冷地回应。
『真是不识好人心呢…』那声音轻笑着,如同风吹过枯藤。
“让您见笑了,卡卡瓦夏先生。”处理完吱哇乱叫的父子三人,希芙娜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发,微笑着向砂金伸出手,示意他用餐的位置,“请来这边坐。祭典在即,上好的食物要留到那时款待四方宾客,所以只能先用这些粗茶淡饭招待您,还请不要介意。”
“您太客气了,这已经非常好了。”砂金由衷地说道。
用餐时,除了两个孩子偶尔叽叽喳喳的交谈,气氛还算安稳。
“卡卡瓦夏先生真是年轻有为,没想到如此年纪,就已经是公司的人了。”希芙娜仿佛不经意间提起,同时体贴地用布巾擦去赫兹尔脸颊沾上的饭粒。
“哦?您是如何看出来的?”砂金放下餐具,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惊讶。
“答案很简单,您的外套款式,是星际和平公司的制式,虽然看起来是更高级的定制版本。”希芙娜温和地解释。
“您眼光独到。”砂金颔首,坦然承认,“我确实是公司的人。此次回到茨冈尼亚,本是探亲,却没想到……”他适时地停顿,声音低沉下去,无论是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彩,都将一个遭遇巨变、心灰意冷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嗯…请您节哀。”希芙娜目光中充满了同情,默默为他添了些饭菜。
“说起来,希芙娜夫人您是天环族人吧?为何会选择留在茨冈尼亚呢?”砂金适时地转换了话题。
“啊…在大多数人看来,天环族理应追随「家族」的脚步,传颂「同谐」的福音,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希芙娜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超越种族的洒脱,“但那样的生活于我而言,太过无趣了。所以,我选择了成为一名无名客,去星海间追寻「开拓」的足迹…”
“然后,这位美丽勇敢的小姐,在旅途中意外救下了我这个落难的骑士。”赫迪恩斯接过话头,看向妻子的目光充满了温柔与自豪,“后来,我也登上了星穹列车,与她并肩而行,日久生情,最终结为伴侣。她愿意跟随我回到这片贫瘠的故土,与我一同努力,希望能为这里的人们带来一丝微小的改变。”
“真是宏大的愿望。”砂金真诚地赞叹,“二位的爱情,也令人羡慕。”
“啊!原来还有这么简略的版本!”伊利亚斯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大声嚷嚷起来,“爸爸你以前每次讲,不都要从相遇讲到定情,足足讲上三天三夜才肯罢休吗?什么星空下——唔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面红耳赤的赫迪恩斯一把捂住了嘴,只能发出不满的“呜呜”声。
“请…请别听这孩子胡说……”赫迪恩斯尴尬得几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圆满。”砂金温和地笑着,化解着对方的窘迫,“这一路走来,我听说了不少关于祭典的事情。像我这样的外族人,也可以参加吗?”
“三重眼的地母神,庇佑并欢迎所有心怀善念的生灵。”赫兹尔坐直了身体,一本正经地补充,模仿着长老们的语气,“雨水是赐福给所有子民的,唯有内心藏匿邪恶者,无法得到滋润。”
“你算是赶上好时候了,这两天正是最热闹的阶段。”赫迪恩斯的神色却微微凝重起来,“只希望这次卡卡瓦节的终末庆礼,不会再有不速之客来搅局…”
“「不速之客」…?”砂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
“公司的人…”赫迪恩斯看了砂金一眼,眼神复杂,“他们近些年对茨冈尼亚,表现得过于‘关注’了。这让我们很为难。”
“……”
砂金沉默下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陶碗边缘。
“别把气氛弄得这么僵嘛,那并非卡卡瓦夏先生的过错。”希芙娜笑着挥了挥手,开始收拾孩子们吃完的餐具,“好啦,小家伙们,去玩吧。赫迪恩斯你也别闲着,祭典用的木桩都钉好了吗?”
“好好好,我这就去。”赫迪恩斯站起身,无奈又宠溺地看了妻子一眼。
“啊,对了,卡卡瓦夏先生,”希芙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对砂金展露一个明媚的笑容,“能再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这两个孩子吗?他们精力旺盛得像两只小沙蜥,若是没人看着,我真怕他们能把整个茨冈尼亚都给闹翻过来。”
“我们可以带您去看祭坛!给您讲好多好多祭典的故事!”伊利亚斯立刻拉住砂金的手。
“嗯嗯!快跟我们走嘛!到了明天,大家忙起来,可就没时间玩啦——”赫兹尔也拽住了他的另一只胳膊。
两个孩子不由分说,拉着砂金便朝帐篷外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的沙地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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