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那种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纯粹的黑暗。唯有远处青风镇冲天的火光,像地狱的烙印,灼烧着林澈的视网膜。
他紧紧拉着苏晓的手,在崎岖不平、枝杈横生的山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狂奔。肺部火辣辣地疼,双腿如同灌了铅,但身后隐约传来的追踪声和妖兽的嘶吼,像鞭子一样不断抽打着他们,不能停,一刻也不能停!
不知跑了多久,直到身后的喧嚣渐渐模糊,直到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林澈一个踉跄,带着苏晓一起摔进一个被茂密藤蔓遮掩的山壁裂缝里。
“咳……咳咳……”林澈剧烈地咳嗽着,胸腔剧烈起伏。苏晓的情况稍好,但也是脸色苍白,气息紊乱。她迅速警惕地望向裂缝外,侧耳倾听片刻,确认暂时没有追兵,才稍稍松了口气。
“暂时……安全了。”苏晓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裂缝内空间不大,仅能容纳两三人蜷缩,但足够隐蔽。清冷的月光透过藤蔓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点,映照出苏晓额间那已然隐去的淡银色月痕,也映照出林澈脸上混杂着汗水、灰尘和难以置信的神情。
两人靠坐在冰冷的石壁上,沉默在黑暗中蔓延。只有彼此急促的呼吸声,提醒着他们刚刚经历了怎样一场巨变。
“晓儿……”林澈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刚才……那个印记,还有那些人说的‘月华神血’……”
苏晓蜷缩了一下,将脸埋在膝盖里,沉默了片刻。再抬起头时,她的眼中带着一种林澈从未见过的复杂情绪,有悲伤,有决然,也有一丝如释重负。
“澈哥哥,”她轻声说,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我……并非青风镇人士。我的家族,是一个流淌着古老‘月华神血’的遗族。这血脉赋予我们力量,也带来了无尽的觊觎和灾祸。那些黑袍人,应该是‘暗渊’的爪牙,他们一直在搜寻身负神血的后裔。”
“暗渊?”林澈皱紧眉头,这个名字带着不祥的味道。
“一个非常古老而可怕的组织,他们的目的是收集各种古老血脉和禁忌力量。”苏晓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我父母……就是为了保护我,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被他们……所以爷爷才带着我隐姓埋名,躲到了青风镇。”
林澈心中巨震。他一直以为苏晓和他一样,是土生土长的青风镇人,没想到她身上背负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和血海深仇。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自己的无力,家族的惨剧,都是因为不够强!
“那你刚才……”林澈想起苏晓爆发出的那股清冷力量。
“那是血脉的自我保护,但我还无法完全掌控。”苏晓摇摇头,随即目光灼灼地看向林澈,“澈哥哥,你呢?你刚才……那道光……”
提到这个,林澈的神情也变得迷茫和困惑。他抬起自己的手,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着,仿佛那双手不再属于自己。
“我不知道……”他喃喃道,“当时,看到他要抓你,我……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然后……然后就感觉身体里多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力量,很热,很多,好像……是一片星空?”
他尝试着去回忆那种感觉,去沟通体内那沉睡的力量。意念沉入丹田,那里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虚无,也不再是过去三年那堵无法逾越的壁垒。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缓缓旋转的、残缺而古老的卷轴虚影。
卷轴不知由何种材质构成,非帛非纸,边缘呈现不规则的撕裂状,上面点缀着无数细微如尘的光点,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封印其中。大部分光点都黯淡无光,唯有一颗,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星辉。
“一幅……画着星星的卷轴?”林澈自己都觉得这个描述荒诞不经。
“星尘绘卷……”苏晓却失声低呼,眼中充满了震惊,“家族最古老的典籍中有过模糊记载,传说在万界星河诞生之初,有一幅承载着宇宙本源法则的‘星尘绘卷’,后来不知为何崩碎,散落各方……澈哥哥,你体内的,难道就是……”
“源初之星尘?”林澈想起那黑袍人惊恐的喊声。
这个名字仿佛一个钥匙,触碰的瞬间,林澈意识“嗡”的一声,被拉入了一个奇异的境界。
他“看”到自己悬浮于无垠的黑暗虚空,眼前正是那幅缓缓展开的残缺绘卷。那颗唯一发光的星辰,光芒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他福至心灵,尝试着用意念去“触摸”那颗星辰。
刹那间,一股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并非文字或语言,而是一种直接的感悟:
【星尘绘卷·残片一(源初之星尘)】
特性:起源、承载、无限潜能。
当前可用能力:
1. 星辉之笔(初醒): 可引动微末星辰之力,凝聚无形之笔。心之所向,笔之所至。威力与消耗随心意与修为而定。
2. 星辰之躯(被动): 开始汲取星辰之力淬炼肉身,缓慢改善资质,提升恢复力。
3. 绘卷空间(未解锁)
4. 星术传承(未解锁)
信息流消失,林澈回过神来,心脏砰砰直跳。星辉之笔!原来他斩断那黑袍人手臂的,就是这“星辉之笔”!
他下意识地再次并指,集中精神,试图引导那股力量。这一次,不再是情急之下的爆发,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丝丝微凉而灼热的气流(或许该称之为星辰之力)从丹田的绘卷虚影中,沿着某种玄奥的路径流向他的指尖。
一点微光,如同夏夜萤火,在他指尖悄然亮起,虽然微弱,却稳定而纯粹,将黑暗的裂缝映亮了一小片区域。
苏晓屏住了呼吸,美眸中异彩连连。她能感觉到那点微光中蕴含的、与她月华之力截然不同却同样浩瀚深邃的气息。
林澈心中激动,尝试着对着面前的一块石头,轻轻一“划”。
微光脱离指尖,如丝如缕,落在石头上。
“嗤……”
一声轻响,石头上出现了一道寸许深、光滑无比的切痕,切面处还有细微的星芒闪烁了一下,才缓缓湮灭。
成功了!
然而,就在切痕出现的瞬间,林澈感觉身体猛地一虚,那股星辰之力几乎被抽空,指尖的光芒瞬间熄灭,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
“澈哥哥!”苏晓连忙扶住他。
“没……没事。”林澈喘着气,脸色苍白,但眼中却燃烧着兴奋的火焰,“我明白了……这力量很强,但消耗也极其巨大,以我现在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这就像一个小孩子,突然得到了一把需要巨力才能拉动的神弓,虽然能勉强射出一箭,但自己也必然筋疲力尽。
“看来,你需要尽快提升自身的修为,才能更好地驾驭这份力量。”苏晓担忧地看着他,随即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倒出一颗散发着淡淡清香和月华般光晕的丹药,“这是‘月华凝露丹’,能快速恢复元气,对稳固根基也有好处,你快服下。”
林澈看着那明显不是凡品的丹药,没有犹豫,接过吞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温和的药力迅速散入四肢百骸,滋养着他干涸的经脉和几乎耗尽的精力,疲惫感顿时减轻了大半。
“谢谢。”林澈看着苏晓,千言万语堵在胸口。他知道,这丹药必定极为珍贵。
苏晓摇摇头,眼神坚定:“澈哥哥,我们之间,不说这个。现在,我们都有了必须变强的理由。”
为了生存,为了复仇,也为了……守护彼此。
林澈重重点头。他再次内视丹田,那绘卷虚影依旧在缓缓旋转,那颗星辰的光芒似乎因为刚才的运用和他服下丹药,而略微凝实了一丝。他能感觉到,周围的天地灵气,正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被绘卷自动吸纳,转化为微弱的星辰之力储存起来。
《引气诀》已经无用,这“星尘绘卷”,就是他新的修炼根本!
他盘膝坐好,不再试图去主动引导那强大的“星辉之笔”,而是开始尝试用意念沟通绘卷,更细致地去感受那星辰之力的流转,去理解那“星辰之躯”的淬炼过程。
苏晓也在一旁坐下,默默运转家传功法,吸收着月华之力,额间的月痕若隐若现,气息逐渐变得沉凝。
裂缝之外,夜风呼啸,妖兽的嘶吼时而遥远时而临近。但在这一方狭小的避难所里,两个少年少女,身负着古老的秘密与力量,正在命运的逼迫下,开始他们真正的蜕变。
星辰,与月华,在这黑暗的角落里,交相辉映。
属于他们的绘卷,正落下第一笔坚定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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