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空气中还带着一丝凉意。
凌雪寒刚结束晨练,正准备回房,一只小巧的竹筒信鸽扑棱着翅膀,精准地落在了他院中的石桌上。
他解下竹筒,抽出里面的纸条,上面是司徒澜清秀却简洁的字迹:“后院,急事,速来。”
凌雪寒微微蹙眉,司徒澜很少用这种急切的语气。他没有耽搁,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袍,便快步朝着“夜遇酒馆”的后院走去。
推开虚掩的后院小门,他一眼就看到司徒澜和江晚柠站在院中,而她们身旁的石凳上,坐着一位手臂缠着绷带的女子。
当看清那女子的面容时,凌雪寒清冷的眸子里瞬间闪过惊讶。
“星落师妹?”他快步上前,语气带着关切,“你怎么会在这里?还受了伤?你不是应该在寒月城随师父修行吗?”
黎星落是他父亲凌霄的关门弟子,天赋极佳,性子沉静,他印象颇深。此刻见她如此狼狈地出现在长安,凌雪寒心中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
黎星落见到凌雪寒,眼圈瞬间就红了,挣扎着要起身行礼:“雪寒师兄!”
“别动,你身上有伤。”凌雪寒虚扶了一下,目光转向司徒澜和江晚柠,带着询问。
司徒澜叹了口气,示意凌雪寒坐下,然后将昨晚如何救下被追杀的黎星落,以及黎星落所述的原委,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凌雪寒。
随着司徒澜的叙述,凌雪寒的脸色越来越沉。当他听到黎星落是因为无意中听到了夙玉清与心腹谈及当年抛弃已有身孕的玄月璃的旧事,
而被夙玉清勾结凌雪宁诬陷偷盗、逐出师门,甚至派人追杀灭口时,他放在石桌上的手猛地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夙玉清……凌雪宁……”凌雪寒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一向平静无波的眸子里翻涌着寒意!
姑父夙玉清竟然做出过如此卑鄙无耻之事!而他的妹妹凌雪宁,竟然为了私欲,联手外人诬陷同门,甚至意图杀人灭口?!
“难怪……”凌雪寒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说道,
“难怪玄墨池的星月楼始终与夜影楼势同水火,处处针对夙夜离……原来竟有这般血海深仇!”
“玄月璃前辈被抛弃,郁郁而终,玄墨池自幼颠沛流离……他恨夙玉清,恨夙家,是天经地义!”
他设身处地一想,若是自己遭遇此事,恐怕会比玄墨池更加偏激疯狂!
“可是……凌雪宁!”凌雪寒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痛心,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是我凌家养女,父亲待她那么好,她为何要助纣为虐,陷害星落?!”
黎星落虚弱地开口,声音带着苦涩:“雪宁师姐她……她一直倾慕夜离师兄。夙师叔……夙玉清许诺她,只要帮他这次,他就想办法促成雪宁师姐和夜离师兄的婚事……所以雪宁师姐才……”
“荒谬!”凌雪寒闻言,气得一掌拍在石桌上,坚硬的石面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就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承诺,她竟敢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简直愚蠢至极!”
他深知夙夜离的性子,根本不可能接受这种安排,凌雪宁这是被人当枪使了!
司徒澜在一旁冷静地分析道:“现在情况很清楚了。夙玉清为了掩盖当年的丑事,不惜杀人灭口。凌雪宁利欲熏心,成了帮凶。黎姑娘是关键的证人。”
“玄墨池与夙家是死仇。而夙夜离……他恐怕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他父亲的真面目,也不知道玄墨池为何处处与他为敌。”
我接口道,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啧啧,这一家子的关系可真够乱的。负心汉爹,痴心妄想妹,蒙在鼓里的儿子,外加一个苦大仇深的私生子……夙玉清这盘棋下得可真够大的,把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凌雪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不是愤怒的时候。
他看向黎星落,目光坚定:“星落师妹,你放心。既然此事被我知晓,我绝不会坐视不理。”
“你受的冤屈,我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夙玉清和凌雪宁,必须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黎星落泪眼婆娑,连连点头:“多谢师兄!星落……星落相信师兄!”
“但是,”凌雪寒话锋一转,眉头紧锁,“此事牵连甚大,尤其是关乎……夙玉清的名誉和玄墨池的旧怨,必须谨慎处理。眼下证据不足,仅凭星落一面之词,难以扳倒夙玉清。而且……”
他看向司徒澜和江晚柠,“暂时不能告诉夙夜离。”
司徒澜挑眉:“为何?他有权知道真相。”
凌雪寒摇摇头,语气沉重:“正因为他有权知道,才更不能贸然告知。夙夜离性子看似不羁,实则重情。”
“若让他骤然得知敬重多年的父亲竟是如此不堪之人,而玄墨池与他为敌竟是源于如此血海深仇……我担心他会承受不住,做出不理智的事情。”
“眼下敌暗我明,我们需要从长计议,找到确凿证据,一举揭穿夙玉清的真面目,才能避免更大的动荡和伤害。”
他顿了顿,继续道:“当务之急,是保护好星落的安全,并暗中搜集证据。夙玉清知道星落没死,绝不会善罢甘休。”
司徒澜和江晚柠相视一眼,都点了点头,认同凌雪寒的考量。这事确实急不得。
“好吧,那就先按你说的办。”江晚柠道,“黎姑娘就安心在这里养伤,有我们和凌城主在,夙玉清的手伸不过来。”
凌雪寒对黎星落温声道:“星落,你先把伤养好。不要多想,一切有我。等时机成熟,我定带你回寒月城,在父亲面前,揭穿这一切!”
黎星落感激涕零:“是,师兄!星落明白!”
安排妥当后,凌雪寒站起身,对司徒澜和江晚柠郑重一礼:“多谢二位再次出手相助,护我师妹周全。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劳烦二位了。”
司徒澜摆摆手:“客气什么,路见不平罢了。再说了,我们现在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凌雪寒点点头,又深深看了一眼黎星落,这才转身离开。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仿佛背负上了千斤重担。
寒月城,城主府东院,凌霜的寝室内。
夜色已深,烛火摇曳,将室内映照得一片朦胧。
凌霜并未安寝,她穿着一件素色的寝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
她的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块温润的旧玉佩,眼神飘忽,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久久不语。
她的心绪,从未像此刻这般纷乱。
她的心腹嬷嬷,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安静地侍立在一旁,眼中满是担忧。
她是看着凌霜长大的奶娘,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嬷嬷,”良久,凌霜才幽幽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你昨晚……在书房外,也听到了吧?”
老嬷嬷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为凌霜拢了拢有些滑落的长袍,低声道:“夫人,老奴……听到了一些。老爷他……似乎惹上了大麻烦,提到了黎星落那丫头,还有……一个叫‘玄月璃’的名字。”
“玄月璃……”凌霜喃喃地重复着这个名字,指尖轻轻划过上面那个“月”字,眼神复杂难明,“是啊,玄月璃……月歌的妹妹……我怎么会不记得这个名字?”
她抬起眼,看向老嬷嬷,眼中充满了愤怒:“嬷嬷,这是我刚查到的消息。夙玉清他……他派人追杀黎星落,是因为那丫头听到了他与心腹谈及当年……当年他如何抛弃了已有身孕的玄月璃!他这是……杀人灭口!”
说到这里,凌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她紧紧攥住了手中的玉佩:“可是……为什么?夙玉清和月璃……他们之间怎么会有关联?月璃是月歌的妹妹!”
“当年我随父亲在外游历,与月歌相识相知时,也曾见过月璃几次,那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儿……她怎么会和夙玉清扯上关系?还被……还被抛弃了?”
巨大的信息量,让凌霜感到一阵眩晕。她与夙玉清成婚二十余载,虽无深情,却也自认为了解他的为人。
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不知道的过往里,夙玉清竟然做出过如此始乱终弃的事情!对象还是……还是她心底那个人最疼爱的妹妹!
老嬷嬷也是满脸震惊,她扶着凌霜坐下,低声道:“夫人,此事……此事太过骇人听闻!老爷他……他竟与月璃小姐有过旧情?还……还始乱终弃?这……老奴实在难以置信!”
“我也希望是听错了……”凌霜痛苦地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玄月璃那张清丽柔美的脸庞,又闪过夙玉清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模样,只觉得一阵恶心反胃,
“可昨夜他那气急败坏、杀人灭口的狠戾模样,不似作假……他害怕这件事被雪寒知道,更证明此事千真万确!”
她猛地睁开眼,一个更可怕的念头窜入脑海:“月璃当年被抛弃时……已经有了身孕!那孩子呢?月璃后来怎么样了?”
她想起玄月璃那柔弱的性子,遭遇如此巨变,下场可想而知……凌霜的心狠狠一揪。
“嬷嬷,”她抓住老嬷嬷的手,声音急促问道,
“你还记得吗?后来我们回到寒月城,我再打听月歌和月璃的消息时,只听说玄家似乎遭了变故,兄妹二人都杳无音信了……”
“难道月璃的遭遇,就是变故之一?那孩子……是否活了下来?如果活下来了,现在又在哪儿?”
老嬷嬷努力回忆着,摇了摇头:“时间太久远了,老奴也记不真切了。只隐约听说玄家败落得很快,月歌少爷和月璃小姐都失去了踪迹……若月璃小姐当时真有了身孕,那孩子……唉,乱世飘零,怕是凶多吉少啊……”
凌霜失神地靠在榻上,只觉得浑身发冷。一段被岁月尘封的往事,以如此不堪的方式被揭开一角,露出了内里血淋淋的真相。
她曾经爱慕的玄月歌生死不明,他疼爱的妹妹竟被自己的丈夫如此残忍地伤害过!而这一切,她竟被蒙在鼓里二十多年!
“夙玉清……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凌霜喃喃自语,心中充满了被欺骗的愤怒。
“夫人,那……雪宁小姐那边?”老嬷嬷担忧地提醒道。凌雪宁是凌霄从外面捡回来的孤女,身世清白,与这些陈年旧事并无瓜葛,但昨夜似乎也牵扯其中。
凌霜疲惫地摆摆手:“雪宁那孩子……怕是被夙玉清利用了吧。她心思单纯,又……又对夜离那孩子有些不该有的心思,定是被夙玉清花言巧语蛊惑,才帮他做了伪证,诬陷黎星落。这孩子……也是糊涂!”
她叹了口气,眼下局势混乱,黎星落被神秘人所救,雪寒也在长安,夙玉清狗急跳墙……她必须冷静。
“嬷嬷,”凌霜坐直身体,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这件事,我们不能声张,但绝不能不管!夙玉清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必须付出代价!”
“我们当务之急,是要找到确凿的证据,还要确保黎星落那孩子的安全。另外……”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想办法,暗中查一查月璃和她那个孩子的下落!”
“活要见人,死……也要知道个结果!如果那孩子真的活在这世上……”
她没有说下去,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老嬷嬷重重点头:“老奴明白!夫人放心,老奴会动用一切可靠的关系,暗中查探。”
凌霜点了点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冰冷的月光。
今夜之后,她再也无法心安理得地做她的夙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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