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十年，四月三十日。
黄昏之时，于潼湖岛之滨，大战一触即发。“黛西公主”诱敌深入，经峡谷关引火炸山，山体轰然倒塌，碎石将三万大军分割开来。
这一战，战火烧了半个山头，浓烟滚滚，不曾停歇。
无数的箭矢自山顶而出，如箭海般射向西洋大军。
路易斯带着下属突出重围，一路朝“军器库”飞奔而去，踹开驻地大门时，入眼的确是杂草丛生。
他惊觉有诈，正欲逃，却正在此时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黛西公主”缓缓走出，一身白衣胜雪，如光明的仙子。
她摘下面纱时，连带着摘下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桀骜不驯的面庞：“路易斯，许久未见。”
她敏锐的捕捉到路易斯脸上一闪而过的错愕，提示到：“真公主坟头草已有三尺高，假公主如鱼得水、以假乱真。”
叶青蔼伸手轻轻一挥：“杀。”
双方一动便是厮杀，路易斯慌乱间掏出火铳，擒贼先擒王，他的火铳口对准叶青蔼眉间，扣动扳机。
“砰——”
叶青蔼直面得来的子弹，立在原处，没有一丝躲闪的意思。
“噌——”
萧为安举盾从天而降，挡下子弹。路易斯看着冒烟的火铳口，不可思议的看着挡下子弹的盾牌。
“怎么可能……”路易斯低声惊呼。“这火铳的威力可是能够穿透铁器，如何能挡——”
“造武器，可不是只有你们西洋人会。”萧为安将盾牌落在地上，同路易斯对峙着。
路易斯自知大事不妙，当机立断，在随侍的护佑下逃离此处。
“叶，放你的人出去追，追便好，务必让路易斯逃出去。”
叶青蔼虽不明白，却还是依言指派了几个人出去追赶，一路带着大把竹叶，制造出声势浩大的动静。
路易斯带着残部一路逃回海上，潼湖岛早已败露，他被骗得团团转，不停的往岛上运军火，白白给他人做嫁衣，这口气他如何咽得下去。
迷失在怒火中的路易斯当夜便清点兵力，寻来了更强的后盾，势必要打的这群大姜人痛哭流涕。
天启十年，五月初一。
浩浩荡荡的西洋军舰，密密麻麻的出现在海面上，战鼓声，声声震天响。军舰中燃料燃烧后冒出的黑影笼罩着大半个海域。
姜云岫挂帅出征，两军对垒，皆是倾巢而出。这一战足足打了三个月，打得双方皆是几近弹尽粮绝。
“这么下去不行啊，且不说西洋人受不受得住，我实在快忍不了了。一天三顿全是鱼，我都要变成鱼了！”
议事厅内众人一散去，苏晚疾便抓着姜云岫的衣领死命摇晃。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打一场粮草充沛却快饿死的仗。
“在忍忍吧，粮草存量告急，唯有这鱼是可以现吃现抓的。”
“那你倒是快想办法啊！”苏晚疾燥得直拍桌子，这鱼是一天也吃不下去了！
“再等等。”
姜云岫翻来覆去的两句话，听得耳朵快起茧子了，她捏紧拳头更不得一拳揍上去。
“他是主帅……他是主帅……”
“打完了在干死他……打完了在干死他……”
苏晚疾另一手死死按住握拳的手，嘴里不停的念叨着，试图说服自己。
好在被鱼支配的日子已经接近尾声，八月十五夜，西洋船上传来思乡之音，乡音哀怨缠绵，令人辗转难眠。
一夜的乡音余音绕梁，令人心生动摇，斗志大减，屡战屡败。
大姜战船一路退至潼湖岛，西洋战船趁胜追击，使大姜战船复退百里。
八月十六夜，大姜战船忽而暴起发起猛烈的进攻，打破西洋人虚幻的狂欢，西洋战船欲退，却被从潼湖岛冒出来的战船拦截去路。
舳舻千里，旌旗蔽空。
听雨立于船头，一声令下，箭矢燃起火焰，万箭齐发，同姜云岫呈前后夹击之势。
八月十七日，天光破晓，长达近一年的拉锯终于落下帷幕。
时年九月。
俘虏被遣送回西洋那一日，苏晚疾差人寻了诸多大红花，她亲自将最大最鲜艳的那一朵挂在路易斯胸前。
“能打到潼湖岛，也算是虽败犹荣，合该荣归故里。”
路易斯被封了嘴，双手反绑在身后，根本无法反抗。
目送运载俘虏的战船远去，瞧着处处挂着大红绸的“战俘船”，众人陷入良久的沉默。
叶青蔼挠了挠头：“西洋人能看懂其中深意吗？”
苏晚疾早就想好了对策，勾着叶青蔼肩膀：“这还不简单，找几个人谱写成册，在送到西洋去流通，若是还是看不懂其中讥讽之意，便再找人到处散播。”
——
大战落幕，却有更多的事有待商榷，西洋大败，割地赔款少不了。是一口气将人压死，还是留一条生路，构建互通贸易的桥梁都是极具争议的事。
子夜时分，苏晚疾换值下来，姜云岫屋里还亮着灯。
昏暗的烛火在夜中跳跃，灯芯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苏晚疾轻手轻脚的靠近，换了烛火，屋里瞬间亮堂起来。
“回来了。”
姜云岫粗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响起，显得格外清晰，他眼底隐隐浮现着乌青，双眼干涩带着血丝。
苏晚疾绕到他身后，捂热手心贴在他双眸之上，轻声道：“闭眼。”
眼睫扫过手心，泛起一阵痒意。苏晚疾便这么热敷了一阵，双手挪到额角按压起来。
手上动作不停，眼睛正一目十行飞速划过案上的战报，那是要送往兖京的呈给皇帝的。
战报前方，还有一份未完成的折子，上头写着的正是战后如何善后之事，涂抹甚多，显然是还未拿定主意。
“晚晚以为如何？”姜云岫握着苏晚疾的双手，抬起头正对上她略显疲惫的双眸。
那些疲惫在对上他时一扫而空，苏晚疾俯身贴上他的面颊蹭了蹭。
“晚晚是想主战还是主和？”
苏晚疾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问道：“潜龙军可有再战的勇气？大姜又可有再战的实力？”
“论实力，如今的大姜不见得有西洋强盛，但大姜有数以万计的铸造匠人，一时的落后并不能决定大姜的未来。至于再战之勇，大姜从不缺继往开来、前仆后继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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