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卿的突然造访和毫不留情的警告，像一记重锤，将沈如晦内心深处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彻底击碎。那个雪夜桥头短暂的温暖和迷惘，此刻回想起来，更像是一场荒诞而危险的梦境。
她却知他非良人。这不仅源于对他权势和性情的恐惧，更源于横亘在他们之间那无法逾越的现实鸿沟。苏婉卿的存在，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照出了她的卑微和不堪。继续留在这里，除了承受更多的羞辱和危险，不会有任何好的结果。
离开的念头，从未如此刻这般强烈和坚定。
然而，督军府守卫森严，她一个弱女子，想要轻易离开，谈何容易？更何况，顾长钧既然强行将她安置在此，又岂会轻易放她走？她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接下来的几天，沈如晦表面上依旧沉默而顺从地完成着整理书籍的工作，但内心却在焦急地寻找着脱身的机会。她仔细观察着督军府的人员进出规律，留意着守卫换岗的时间，甚至偷偷记下了几条可能通往侧门的小路。但每一条路，似乎都布满了无形的障碍。
顾长钧似乎比之前更忙了，常常很晚才回书房，有时甚至彻夜不归。即使回来，也多半是处理公务到深夜，与沈如晦的交流仅限于必要的指令。这倒是给了沈如晦一些喘息的空间，但也让她更加焦虑——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大，苏婉卿的敌意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这天晚上，顾长钧回来得比平时稍早一些。他看起来十分疲惫，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倦意，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烦躁。他脱下军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走到书桌后坐下，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闭目养神。
沈如晦正在整理一批刚送来的外文军事期刊，见他回来，连忙低下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中却暗暗祈祷他今晚能早点离开。
书房里很安静，只有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以及沈如晦尽量放轻的翻书声。然而，这种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顾长钧忽然睁开眼，目光直直地投向正在书架前工作的沈如晦。他的眼神不像平日那般冷静锐利，而是带着一种沉郁的、压抑的火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躁动不安。
“过来。”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如晦的心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迟疑着，没有动。
“我让你过来。”顾长钧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沈如晦知道躲不过，只得放下手中的书，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挪到书桌前，垂着头，不敢看他。
顾长钧站起身，绕过书桌，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强大的压迫感，那股混合着烟草和疲惫气息的味道，将她牢牢笼罩。他伸出手，用指尖抬起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与他对视。
他的手指冰凉，触碰在她温热的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沈如晦被迫迎上他的目光，那双眼眸深处，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浓稠如墨的情绪，有疲惫，有烦躁，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占有欲，还有……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脆弱？
不，一定是她看错了。像他这样的男人，怎么会有脆弱？
“你就这么怕我？”顾长钧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却带着一种危险的气息，“这么想离开？”
沈如晦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想要否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恐惧和意图，在他面前，似乎无所遁形。
“说话！”他的语气陡然变得凌厉，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也微微用力。
疼痛让沈如晦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但她倔强地咬着嘴唇，不肯屈服。
看着她泫然欲泣却又强忍着的模样，顾长钧眼中那团压抑的火焰似乎燃烧得更加猛烈了。他猛地俯下身，狠狠地攫住了她的嘴唇！
这是一个带着惩罚和占有意味的吻，粗暴而强势，不容拒绝。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带着烟草的苦涩和一种属于男性的、侵略性的力量，瞬间夺走了沈如晦所有的呼吸和思考能力。
她瞪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挣扎的双手被他轻易地钳制住，反抗的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脸颊滑落，咸涩的味道弥漫在两人紧贴的唇齿之间。
窗外，寒风呼啸，卷着雪花拍打着玻璃窗，发出呜呜的声响。天，正寒得彻骨。
这个吻，并不温柔，甚至带着一种毁灭般的绝望。它不像情人间的缠绵，更像是一场征服，一场宣告。他仿佛要通过这个吻，将她所有的抗拒、所有的逃离念头都彻底碾碎，将她牢牢地烙印上属于他的印记。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沈如晦几乎要窒息的时候，顾长钧才猛地放开了她。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眼底的火焰依旧在燃烧，但似乎多了一丝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沈如晦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软地瘫坐在地上，嘴唇红肿，脸上泪痕交错，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仿佛一个被玩坏了的娃娃。
顾长钧看着地上蜷缩成一团、无声流泪的女子，胸口莫名地一阵窒闷。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口，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狠狠地一拳砸在了红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滚出去！”他背过身，声音冰冷而沙哑，带着一种极力压抑的暴怒。
沈如晦如同得到了特赦令，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出了书房，逃离了这个让她恐惧又窒息的地方。走廊里冰冷空气，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但嘴唇上残留的触感，和心底那巨大的屈辱与绝望，却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她的灵魂深处。
你吻我时，天正寒。这寒意，不仅来自窗外凛冽的风雪，更来自你霸道而冰冷的唇，来自我心中已然冻结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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