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空气炙烤着后背,工具棚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的哀鸣。岑卿趴在冰冷的荒草地上,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烟的颗粒和草叶的土腥气。左臂传来阵阵刺痛,那是被火焰燎过的痕迹,脚踝的肿胀在肾上腺素退去后,再次昭示着它的存在。
她不能停下。火光就是灯塔,会将她暴露在所有潜藏在黑暗中的东西面前。
咬紧牙关,她用未受伤的右手支撑起身体,单脚发力,几乎是拖着左腿,踉跄着向远离火光的、更深沉的黑暗挪动。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冷汗和草叶上的露水混合,浸湿了她破烂的衣衫。
火光在她身后摇曳,将她的影子拉长、扭曲,投射在起伏的荒草和废弃建筑的墙面上,那影子张牙舞爪,仿佛另一个试图挣脱她的怪物。
她不敢回头,拼命向前,只想尽快融入黑暗,找到一个可以暂时藏身的角落。
突然,脚下被什么软绵绵的东西绊了一下。
“噗通!”
她本就虚弱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脸直接埋入了茂密冰凉的草丛。一股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铁锈和腐败混合的气味瞬间冲入鼻腔。
是血!大量的、已经半凝固的血液!
岑卿猛地抬起头,借着远处尚未熄灭的火光,她看清了绊倒她的东西——
一具尸体。
是和她一起进入这栋废弃宿舍楼的探险社团成员之一,那个染着嚣张红发的男生。他此刻仰面躺在草丛里,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已经涣散,凝固着极致的恐惧。他的胸口是一个巨大的、血肉模糊的空洞,内脏不翼而飞,仿佛被什么巨大的力量徒手掏开。鲜血浸透了他身下的土地,呈现出一种暗红的、近乎黑色的粘稠。
岑卿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呕吐出来。这不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尸体,在那些破碎的记忆里,她“经历”过更多惨烈的死亡。但如此直观的、带着温热触感和浓烈气味的冲击,依旧让她生理和心理上都感到极度不适。
这就是恐怖片里路人甲的典型死法,无声无息,死状凄惨,只为烘托怪物的凶残。
她强压下恶心和恐惧,正准备绕开这具尸体,目光却被他尸体旁草丛里一个微微反光的东西吸引。
那是一个小巧的、印着某个动漫角色的充电宝,连着一条白色的数据线,半掩在血泊和草叶中。充电宝的指示灯还微弱地亮着蓝色,显示它还有电量。
充电宝?
在这种地方,一个现代文明的产物,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希望。
岑卿的心脏莫名地加快跳动了几下。她想起之前工具棚里那盒受潮的火柴,想起酒精的燃烧。物理驱鬼……似乎在这个世界并非完全无效?那么这个充电宝……
一个大胆的、近乎荒谬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现。
她不再犹豫,忍着恶心,伸手将那个沾染了血迹的充电宝捡了起来,冰凉沉重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她迅速用衣角擦掉上面大部分的血污,塞进了自己裤子的口袋里。数据线也胡乱卷起塞好。
做完这一切,她不敢再多看那红发男生的尸体一眼,挣扎着继续向前。
没走多远,她又看到了第二具、第三具尸体。
一个是戴着眼镜的矮个子男生,脖子被扭曲成了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脸上还残留着惊愕。另一个是那个总是咋咋呼呼、提议来这里的短发女生,她倒在一条碎石小径上,下半身不知所踪,拖行出的血迹染红了整条小路。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一点点缠绕上岑卿的心脏。整个社团,除了她,可能已经全军覆没。脚踝的剧痛和体力的急剧消耗让她视线开始模糊,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风箱。她必须找到一个地方休息,处理伤口,否则不用鬼怪动手,她自己就会因为失温、伤痛或感染而倒下。
她的目光锁定在前方不远处,一栋看起来相对低矮、像是废弃仓库或者车库的砖石建筑。它的门半塌着,露出里面深邃的黑暗,但至少看起来比完全暴露在荒野中要安全。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挪到了那栋建筑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头进去。
里面空间不大,堆放着一些破旧的麻袋,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灰尘和谷物霉变的气味。角落里,似乎还堆着一些生锈的农具。
最重要的是,这里看起来暂时没有活物——或者死物——活动的迹象。
岑卿松了一口气,几乎是爬了进去,找了一个相对干净、靠近墙角、能观察到门口情况的角落瘫坐下来。
剧烈的喘息平复后,她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势。脚踝肿得像馒头,青紫一片,轻轻一碰就疼得钻心。左臂的烧伤起了水泡,火辣辣地疼。身上的擦伤和玻璃划伤更是无数。
她撕下还算干净的衬衫下摆,用牙齿和右手配合,勉强将脚踝固定包扎了一下,虽然效果有限,但至少能限制活动,减轻一点痛苦。对于烧伤和擦伤,她无能为力,只能祈求不要感染——在这种鬼地方,感染几乎等于死亡。
处理完伤口,极度的疲惫和虚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觉自己随时会昏过去。
但她不能睡。
在这个世界,失去意识可能就意味着再也醒不过来。
她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目光落在了口袋里的那个充电宝上。
蓝色的指示灯像一只冷静的眼睛,在昏暗中注视着她。
就在这时,一阵细微的、仿佛金属摩擦的声音,从仓库深处那堆生锈的农具后面传了出来。
岑卿瞬间绷直了身体,所有的疲惫和伤痛都被强行压下,右手紧紧握住了那个沉重的充电宝,目光锐利地盯向声音来源。
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着什么金属物体移动。
“哐当……”一声轻响,像是一个铁桶被碰倒。
紧接着,一个低沉的、带着痛苦呻吟的男声,微弱地响起:
“有……有人吗?救……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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