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星城的喧嚣被隔绝在“星语者”旅馆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门之外。团队租用的小型会议室内,气氛沉静而专注。连日来的休整、消化以及与各方(胡三娘、敖轻轻、赵大牛)的接触,带来了大量或直接、或间接、或清晰、或模糊的信息。如今,是时候将这些碎片拼凑起来,看清当下的局势,并决定下一步的方向了。
司文星,那枚悬浮在会议桌中央、表面流淌着静谧数据流光的古老算核,此刻成为了绝对的核心。它正以远超任何生灵的算力与逻辑,整合、分析、交叉比对来自不同渠道的所有相关信息。
首先是最核心、最直接的数据源——苏岩手中完成“系统升级”后的周天星辰盘。司文星通过特殊的接口(由墨痕临时搭建,耗费了不少珍稀材料),与罗盘建立了浅层连接,获取了罗盘内部那幅浩瀚星图上,关于其他“巡天仪轨校准节点”的模糊状态感应。
一幅巨大的、由纯粹光线构成的立体星图,被司文星投射到会议室半空。星图细节极其丰富,囊括了已知星域的绝大部分重要星系、星云、引力井以及常规跃迁航道。而在其中,有几个点被特意高亮标注:
一个位于他们刚刚离开的“秩序回廊”星域,此刻正散发着稳定、健康的柔和白光,如同一个恢复活力的心脏。
另外,还有四个光点,分散在星图的不同角落,散发着不同颜色和强度的光芒:
一个位于靠近中央星域边缘的古老星团中,散发着略显昏黄但相对稳定的光芒,被标记为“状态:亚健康,年代久远,效能部分衰减”。
另外两个,则分别位于一片被称为“寂灭星尘带”的危险区域边缘,以及一个名为“巨兽星海”的、以产出强大星兽闻名的偏远星域,这两个光点都闪烁着不稳定的、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暗红色,被标记为“状态:故障,规则紊乱度高,威胁等级:高”。
而最后一个光点,则位于一片被标注为“青帝苑”势力范围的、充满生机的绿色星域之中。这个光点闪烁的频率明显比其他几个都要急促,颜色是一种不健康的、介于暗黄与病态绿色之间的诡异色彩,被标记为“状态:严重故障(疑似生命规则相关),信号急促,稳定性持续下降中”。
这便是周天星辰盘目前能感应到的、除已修复节点外的其他四个校准节点的基本情况。
接着,司文星开始将其他信息源与这幅星图进行叠加比对。
它调出了与敖轻轻远程通讯的记录,将龙宫汇报的四处出现微小规则异象的海域坐标(东海极渊“四季珊瑚海”、西海“归墟之环”洋流逆流区、南海混乱回响海沟等)在星图上标记出来。令人惊讶的是,这些坐标点虽然分散,但其延伸趋势,隐隐指向了那个位于“寂灭星尘带”边缘的暗红色故障节点所在的方向。仿佛那里的故障,其产生的规则涟漪,已经微弱地影响到了遥远四海的部分区域。
然后,是赵大牛在酒馆中提到的、那些老航路上出现的“邪门”事件的大致发生区域。司文星根据赵大牛模糊的描述(“靠近碎星带的那条老路”、“往翡翠星云方向过了第三个跳跃点之后”等),结合公开的星图资料和航路图,大致圈定了几个可能范围。这些区域,无一例外,都处于相对偏远、空间结构本就不算特别稳定的航段,而它们的位置,同样与星图上那几个故障或亚健康节点存在着或近或远的空间关联性。尤其是那个“巨兽星海”附近的故障节点,其影响范围似乎已经波及到了几条重要的商贸航线。
最后,司文星接入了万星城巡天司对外公开的部分宇宙环境监测数据(经过匿名和模糊处理,由墨痕通过一些“非官方”渠道获取)。这些数据主要记录了近期宇宙背景辐射的微小异常、引力波信号的特定频段干扰、以及某些区域空间褶皱度的非自然增高等宏观现象。当这些看似零散、通常会被归因为自然波动的数据,被司文星以其强大的算力进行宏观趋势分析,并投射到星图上时,一幅更加清晰的图景出现了——
在整个已知宇宙的尺度上,存在着数个规则稳定性明显低于平均水平的“脆弱点”。这些“脆弱点”的位置,与周天星辰盘感应到的那几个故障、亚健康节点的位置,呈现出惊人的高度重合!
所有的线索,如同百川归海,最终都指向了星图上那几个闪烁着不祥光芒的光点。
“分析完成。”司文星平板的电子音在寂静的会议室中响起,“综合所有可用信息,建立‘规则侵蚀’扩散初步模型。当前已识别并部分确认的‘巡天仪轨校准节点’故障点共四处(不含已修复)。其故障产生的规则紊乱效应,正以不同速率和方式向周边星域扩散,影响范围与表现形式因当地宇宙环境及节点本身功能属性而异。”
星图上,那几个故障节点周围,被司文星用不同颜色和透明度的光晕标注出了其理论上的影响范围。虽然目前看来,除了“秩序回廊”那种核心崩溃区,其他区域的影响还相对微弱和局部,但这种扩散趋势本身,就足以令人警醒。
“那么,下一个目标,我们该选择哪一个?”苏岩凝视着星图,沉声问道。选择至关重要,既要考虑紧迫性,也要评估风险与团队当前的能力。
墨痕摸着下巴,指着那个位于“寂灭星尘带”边缘的节点:“这地方听起来就够劲爆,‘寂灭星尘带’,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善地,规则紊乱度高,威胁等级也标了‘高’。去这里,挑战大,但一旦修复,估计收获也小不了。”
云笈则微微蹙眉,看向那个“巨兽星海”的节点:“此地既以‘巨兽’为名,想必生存着诸多强大星兽。节点故障可能导致该区域生态法则混乱,或许会催生出更可怕的存在。风险亦是不小。”
白芷双手合十,轻声道:“我佛慈悲。观此星图,那位于‘青帝苑’的节点,信号最为急促,颜色亦显病态,似乎其状况正在持续恶化之中。且司文星标注其为‘疑似生命规则相关’……”
她的话提醒了众人。司文星立刻调出了关于“青帝苑”星域和其可能关联的“生命法则节点”的更多分析数据。
“青帝苑,”司文星解释道,“一个以灵植文明为核心的古老势力,其族人天生与草木亲和,精擅生命法则,培育了无数功效各异的奇花异草、仙根灵药,在整个已知宇宙的高端丹药、灵材市场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其核心星域‘万木祖星’及周边星系,生命能量浓度远超寻常星域,形成了独特的生态体系。”
它调出了一些公开的影像资料:巨大的、枝叶仿佛能覆盖星辰的古老神树;流淌着琼浆玉液般灵泉的山谷;天空中飞舞着由纯粹生命能量凝聚成的灵鸟;大地上遍布着散发各色霞光的奇花异草……一派生机勃勃、宛如仙境的景象。
“然而,”司文星的话锋一转,星图上代表“青帝苑”区域的绿色背景上,开始浮现出一些代表异常波动的红色曲线,“根据巡天司的公开监测数据,以及部分从该星域流出的、未经证实的传闻显示,‘青帝苑’核心星域的生命能量波动,在近几十年来,尤其是最近几年,出现了数次异常的、剧烈的峰值和谷值。这种波动不符合任何已知的自然生命轮回规律,更像是……某种调控生命法则的底层‘阀门’出现了问题。”
“如果位于‘青帝苑’的校准节点,其功能真的与生命法则的稳定息息相关,”司文星的声音依旧平稳,但分析出的结论却让人心惊,“那么它的故障,可能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轻则,灵植大规模枯萎变异,生态链断裂;重则,生命规则本身发生混乱,可能出现‘死者苏生但非原本意识’、‘生灵急速衰老或幼态固化’、‘血肉畸变’等不可预知的恐怖现象。对于一个极度依赖生命法则稳定的文明而言,这将是毁灭性的打击。”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能想象到,一个生命规则崩溃的世界会是何等惨状。那远比时间混乱、因果颠倒更加直观,也更加触及生灵存在的根本。
“而且,”苏岩缓缓开口,目光锐利地注视着那个急促闪烁的光点,“你们注意到没有?这个节点的信号‘最为急促’,‘稳定性持续下降中’。这说明它可能正处于一个加速恶化的临界点。我们修复‘秩序回廊’花费了不小的时间和精力,如果这个节点在我们准备期间彻底崩溃,恐怕到时我们面对的,将是一个比‘秩序回廊’更加棘手、更加绝望的烂摊子。”
紧迫性,风险,以及可能造成的灾难性后果,这几个因素叠加在一起,使得“青帝苑”节点的优先级被提到了最高。
“看来,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墨痕叹了口气,收起了对“寂灭星尘带”的冒险渴望,“相比于跟死物和野兽打交道,还是先去救那些花花草草和依赖它们生存的智慧生灵更重要些。况且,生命法则……这玩意儿要是乱起来,想想都头皮发麻。”
云笈和白芷也微微颔首,认同了这个选择。阿土虽然不太懂那些复杂的分析,但听说要去一个有很多漂亮花草、但花草们可能会生病的地方,立刻也表示了支持:“俺们快去帮帮它们吧!”
“目标确认。”司文星接收到团队的集体意志,星图上其他光点暂时黯淡下去,唯有代表“青帝苑”节点的那个急促闪烁的光点被放大、高亮,并标注为“下一阶段优先处理目标”。
“开始规划前往‘青帝苑’星域的最佳航线。”司文星表面光芒流转,进入高速运算状态,“警告:青帝苑势力对外来者审查严格,尤其对可能影响其生态平衡的因素极为敏感。建议提前准备合适的身份与入境理由,并充分了解当地风俗与禁忌。”
新的目标已然确立。不再是盲目的探索,而是基于情报分析的、有针对性的行动。
苏岩握紧了手中的周天星辰盘,能感受到星蕨(罗盘意识)对那个急促呼唤的节点传来的、带着一丝焦急的同源感应。
“准备出发吧。”苏岩站起身,目光扫过伙伴们,“前往‘青帝苑’。这一次,我们要面对的,是生命法则的危机。”
众人神色肃然,眼中却并无畏惧,只有坚定与责任。巡天之路,道阻且长,但他们已踏出了坚实的第一步,并将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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