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景析拉开椅子，在时沅喜旁边坐下。
他今天似乎没什么精神，脸上带着点宿醉未醒的慵懒，也没主动跟时沅喜说话，只是拿出手机，开始漫无目的地划拉着。
时沅喜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心里更烦了。
补课，今晚还要去他家补课吗？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研学费用的事情，根本没心思学习。
而且一想到要去他家，面对他那个豪华得不像话的房间和他那对看起来就不太好相处的父母，她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侧过头，小声对池景析说：“那个，池景析。”
池景析眼皮都没抬一下，从鼻子里发出一个音节：“嗯？”
“今天……今天能不能不补课了？”
时沅喜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
池景析这才抬起头，挑眉看她，眼神里带着点审视：“怎么？想赖账？”
“不是赖账！”
时沅喜连忙解释，脸颊微微发红，“我……我是说，虽然我不小心把你的手机碰坏了，但是……但是……”
她咬了咬嘴唇，声音更小了，“你又不缺这一个手机。”
她这话说得有点没底气。
她知道池景析有钱，但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池景析嗤笑一声，身体往后一靠，双手抱胸，看着她：“呵，我的手机不是钱买的？怎么，你觉得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时沅喜被他堵得说不出话，脸更红了。
她知道自己理亏，但实在是没心情也没精力去应付他。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算了，补就补吧。”
她顿了顿，抬起头，眼神带着一丝倔强和防备，“但是，我们得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池景析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说来听听。”
时沅喜坐直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坚定：“第一，以后不许不经过我同意，就对我对我动手动脚！”
她说到后面，声音又弱了下去，脸颊绯红。
池景析看着她那副又羞又怒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他懒洋洋地点了点头：“行啊。还有呢？”
“第二，”
时沅喜继续说，“补课能不能不去你家？”
“嗯？”
池景析挑眉，“为什么？我家不好吗？又安静又没人打扰。”
“不是不好。”
时沅喜低下头，绞着手指，“就是不自在。”
池景析看着她这副样子，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放心，他们一般不管我。而且……”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点不容置疑，“每天补课结束，我会让司机送你回去，保证你安全。这样总行了吧？”
“可是……”时沅喜还想说什么。
“行了，”
池景析不耐烦地打断她，摆了摆手，“就这么定了。别磨叽了。”
时沅喜看着他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知道再说下去也没用，只好认命地低下头：“……知道了。”
池景析看着她那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又瞥了一眼她眉宇间化不开的愁绪，心里那点烦躁感又冒了出来。
他随口问了一句：“还一脸不开心？又怎么了？”
时沅喜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没想到池景析会注意到她的情绪。
她赶紧摇摇头：“没……没什么。”
池景析看着她那副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结合她之前提到的家庭情况，大概猜到了可能跟钱有关，比如研学费用？
毕竟前两天裴知樾刚宣布了这事。
但他懒得深究。
他对她的烦恼没兴趣，只要她按时来补课，把欠他的“债”还清就行。
至于她开不开心，难不难过，关他什么事？
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手机，语气淡漠：“没事就好好看书。别影响我补课的心情。”
时沅喜看着他冷漠的侧脸，心里一阵苦涩。
是啊，他怎么会关心她的烦恼呢？
在他眼里，她大概只是一个用来消遣和还债的工具吧。
她不再说话，拿起书本，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学习上。
下午晚些时候，西斜的太阳收敛了炽烈，将橘红色的光温柔地铺满了天空。
短暂休息时间，教室里有些喧闹，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聊天、打闹，或者抓紧时间吃晚饭。
时沅喜正埋头整理着晚自习要用的书本，心里还在为研学费用的事情发愁。
坐在她斜前方的李乐缇，此刻却完全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
她正偷偷摸摸地把手机藏在摊开的数学课本下面，屏幕亮着，上面赫然是一本网络小说的阅读界面。
她看得如痴如醉，脸上表情变幻莫测，时而皱眉，时而叹气，时而咬牙切齿。
她的同桌周雨薇凑过来，好奇地问：“乐缇，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李乐缇头也不抬，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激动和愤慨：“哎呀，别提了！这本小说气死我了！女主太惨了！”
“怎么了怎么了？”周雨薇更好奇了。
李乐缇干脆把手机往周雨薇那边挪了挪，小声地、语速飞快地剧透起来：“你看啊，这女主，长得特别漂亮，但是家里特别穷，从小寄养在男主家里，算是……嗯，保姆的女儿吧？反正就是跟男主一起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
“然后呢？”
“然后男主家里特别有钱，男主长得也帅，但是吧，他家里给他安排了一个联姻对象，就是商业联姻，没有感情的那种。男主就跟那个名义上的妻子各玩各的。”
周雨薇听得入神：“那女主呢？”
“女主啊！”
李乐缇一拍大腿，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她因为穷，又长得好看，就被男主……嗯……你懂的，当了他的情人！就是小三！虽然男主不爱他老婆，但名义上女主还是小三啊！我这个双洁党真的受不了！”
“啊？男主是处吗？”
周雨薇问了个关键问题。
“是是是！男主是处！女主是他第一个女人！”
李乐缇连忙解释，“但是！我看到中间已经受不了了！因为中间有误会！女主以为男主跟他那个名义上的老婆上过床了！其实没有！但女主不知道啊！”
“然后呢？”
“然后男主那时候正好要处理家族企业的一个大危机，特别忙，就有点冷落女主。结果！就在这个时候！女主和男主……那个……‘炒菜’的时候！”
李乐缇用手比划了一下，脸有点红，“被男二发现了！”
“男二是谁？”
“男二也是跟他们一起长大的！但是是女主的死对头！一直喜欢女主！男二就把这个误会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女主！女主就信了！以为男主不喜欢自己，只是玩玩她！”
李乐缇越说越激动：“然后女主一气之下，就跟男二……也‘炒菜’了！我的天啊！她跟男二发生关系了！就因为一个误会！她就跟男主分手，然后跟男二睡了！这什么逻辑啊！”
周雨薇也听得目瞪口呆：“然后呢？男主知道了？”
“知道了！男主后来摆脱了家族危机，回来找女主，结果发现女主跟男二在一起了！还……还那样了！男主彻底疯了！气炸了！”
李乐缇气得直捶桌子，“然后就开始超级虐！虐得我心肝脾肺肾都疼！”
“怎么虐的？”
“男主就觉得女主不干净了！开始各种强制爱！把女主关起来，不让她见男二，然后……然后就天天‘炒菜’！特别狠！特别变态！”
李乐缇的声音带着哭腔，“最过分的是，他还问女主是他厉害还是他厉害，我的妈呀！这什么魔鬼问题！”
李乐缇完全沉浸在小说的虐心剧情里，根本没注意到上课的预备铃已经响了，同学们陆续回到座位，教室渐渐安静下来。
她还在愤愤不平地跟周雨薇吐槽：“这作者是不是心理变态啊！怎么能这么写！女主太惨了！呜呜呜……我看不下去了……”
她说着说着，竟然真的因为剧情太虐而红了眼眶，声音里带上了真实的哭腔。
就在这时，一个严肃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李乐缇！你在干什么？！”
李乐缇吓得一哆嗦，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猛地抬头，只见语文老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课桌旁，正脸色铁青地看着她！
老师显然听到了她刚才那些关于“炒菜”、“小三”、“强制爱”的惊悚发言。
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李乐缇身上。
语文老师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小说内容，脸色更加难看。
她指着座位表，厉声问道：“李乐缇！晚自习时间！你不在学习，在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在这里大声讨论？！成何体统！”
李乐缇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支支吾吾地解释：“老师，我……我没……我就是……”
“没什么没什么！”
语文老师怒气冲冲地打断她，“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还哭？看这种小说看哭了？你的心思都放在哪里了？！手机没收！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李乐缇羞愧地低下头，眼泪真的掉了下来，这次不是为小说，而是为自己当众出丑感到无地自容。
周雨薇也吓得不敢吭声。
全班鸦雀无声，只有李乐缇压抑的抽泣声和语文老师严厉的训斥声在教室里回荡。
时沅喜看着好友狼狈的样子，心里又好笑又心疼。
她知道乐缇喜欢看小说，但没想到她会在晚自习上看，还看得这么投入，甚至被剧情气哭。
这丫头，真是太不小心了！
不过，听到李乐缇刚才描述的剧情，时沅喜心里也有些异样。
什么青梅竹马、寄人篱下、误会、强制爱，这些词汇，不知为何，让她隐隐联想到了自己和池景析之间那种混乱又微妙的关系。
她赶紧摇摇头，把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开。
她和池景析才不是那样！
他们只是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
对，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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