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了一个不错的问题。”逻辑辰坦然地回应：“我的回答是：没有本质区别，而且我必须拥抱这种自私。”
“地球时期人类伦理学最大的谎言，就是试图掩盖一切道德行为最终都源于自我这个事实，人们发明了上帝、天理、集体利益这些外部权威，来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合法性，但这只是把自我的意志，投射到了一个虚构的外部对象上而已。”
“无论是追求最大多数人的最大幸福的功利主义，还是遵循绝对命令的义务论，它们都在试图构建一个客观的外在标准，但它们都回避了最终极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去在乎最大多数人的幸福？我，为什么必须遵守那个普遍法则？最终的驱动力依然是我认为这样做是好的、正确的、能让我心安的。”
“所以从这点出发。”逻辑辰做出结论：“我不是在包装利己行为，我只是在诚实地承认，对于一个已经不存在外部立法者的存在而言，利己，即服务于自我存在的完整、和谐与实现，是唯一且正当的道德基石，我与星约人的区别不在于自私与否，而在于我为自己的自我设定的内容和目标截然不同。”
“好吧，我接受这个诚实的自私。”怀疑辰继续推进：“但这引出了一个更致命的问题，既然基石是自我，而自我的内容又是可以任意设定的，那么「成为一个冷酷高效的杀戮机器」和「成为一个内心充满善美爱存在」，这两个同样服务于自我的不同目标哪一个更好？”
“显而易见的是，理性无法回答这个问题，理性只能告诉我如何更好地达成目标，但无法告诉我应该选择哪个目标，用理性来反思道德只会让我陷入价值选择的绝对自由，同时也是绝对的虚无当中。”
“人类的道德是自然演化的结果，他只是恰巧如此，倘若古巴比伦文化取代亚伯拉罕诸教延续到现代，我大概不会是一个性保守人，到潘多拉之后早就找男人玩去了，我之所以会在意同类死活也只是恰巧如此，但反思会摧毁这个恰巧成立的结果，却又给不了新的结果。”
“我说得对。”逻辑辰承认：“这就是纯粹理性的尽头，如果只依靠计算和逻辑，我就会在这里永远停滞下去。”
就在这时，感性辰站了起来，她走到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离心环缓慢旋转带来的星空景象。
“我还是普通人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看一部叫《银河英雄传说》的老动画，里面的一位角色莱因哈特说——他说他想要的是整个宇宙。这是理性想法吗？这当然谈不上不理性，但他就是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还有杨威利，他只想拿退休金，但这也不妨碍他成为一个伟大的将领。”
白牧辰转过身去面对自己。
“我在这里计算了半天，其实就像在电脑上模拟一万种不同的人生，但完美人生不是模拟出来的，总得有一个时刻你得放下鼠标，对自己说：去他的模拟最优解，我就想按照这个路线来！然后随便选了一个自己看对眼的路线，这也是一种恰巧如此。”
“嗯呢，理性会质疑一切，包括理性本身，当理性行至这一步时便背离了理性。”逻辑辰赞同道：“这或许称之为......浪漫——在穷尽了所有理性的思考后，凭借一种纯粹的、非理性的、基于审美和偏好的意志，去拥抱其中一个选项的行为。”
“做理想的思考，行非理性的事情，这就是所谓浪漫？”白牧辰微微一笑，双手一摊：“就像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那样？以情挑战了家族仇恨，也挑战由家族和阶级决定的包办婚姻制度，按这逻辑和狂喝肥宅快乐水也是浪漫。”
“难道不是吗？明知道这东西喝多对身体不好还是喝多，那这回知道飞上天的过程中可能摔死，但依旧追寻翱翔天空的航空先驱有什么本质区别？只是程度大小不同罢了。”
“但这离普通人认知的浪漫有点远了。”一位白牧辰摇摇头，她分配到的思绪是挑刺。
“哲思就是这样啦，越思考离普通人的精神世界越远。”她一拍桌子：“偏题了！总之，真正的道德源于一次浪漫的抉择，它是非理性的，映射到外部世界就是一次非线性的自然演化，是恰巧如此，理性反思会让人陷入道德空洞，而浪漫的抉择会重新树立道德。”
这场玩闹般的会议的气氛达到了统一。
白牧辰辰站起身，环视着圆桌旁的每一个自己，然后郑重地宣布：“今天的会议不是要找到一个正确的答案，不是分析杀光更正确还是救下来更准确，因为这毫无意义。”
“看，是道德虚无主义。”
“要的就是道德虚无，话疗这么久，现在还有谁觉得杀光了难受，不救也难受的？”
“虽说一切都无意义，一切都是恰巧如此，但神经网络中那些前现代的影响可没这么容易根除，还是有点在意、纠结。”
“说了那么多，其实是在给自己选择找一个理由，找到杀光的理由，找到救援的理由，但事实任何事情都没有理由的，只是恰巧如此，或者说，唯一的理由就是恰巧如此，恰巧演化成这样，恰巧选择了这条路。”
“星约有闭关锁国，与异性老死不相往来的和平道路；有主动出击，灭绝所有异形的道路；星约没有任何理由选择前者，也没有任何理由选择后者；他们只是恰巧选择了后者，仅此而已。”
有白牧辰举手发言：“能直接说方案吗，我这个身体还等着上厕所呢！”
“简单，非理性一点，浪漫一点，掷硬币吧。”一枚经典1元硬币出现在白牧辰手中，灵活在指尖翻飞。
“正面给予敌人最大的尊敬，斩尽杀绝，这是老天爷的决策，怪不到我头上。”说着屈指一弹，硬币跃入空中继续翻飞：“反面救下幸存的敌人，在这件事上做过烂好人，是他们命不该绝。”
“嚯哦，这可太不理性了，十几万人性命开掷硬币决定。”白牧辰无语吐槽。
“遇事不决看天命不是很常见的操作吗？”硬币没有落下，白牧辰直接伸手抓回掌中：“结果出来了，反面，救人吧。”
掷硬币的那一瞬间，白牧辰不希望是正面。
“果然，我在感性上还是偏向善良的，我的浪漫不是我不吃牛肉。”白牧辰得意洋洋：“星约人应该好好给我国的教育事业磕一个，他们成功阻止的天灾的诞生。”
“人有权决定自己生命用在何处，战争还会持续很久，他们该不该死，应该由他们会不会选择重回战场决定，而不是我。”
......
翡翠树庭当中，伊芙琳饶有兴趣听着白牧辰讲这边发生的事情：“所以你叽里呱啦一大堆，就是找理由掷硬币，然后还反悔了？”
享受着巫女们精心准备的糕点，白牧辰嘿嘿一笑：“只是在做心理建设而已，作为一个体量庞大的格式塔，我的纠结会比较具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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