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裕亲王府回来的第二天，宫里就来了人，传太后口谕，召苏清鸢三日后进宫。
消息传到西山田庄，云雀紧张得直搓手：“姑娘，这就要进宫了？我……我连宫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苏清鸢心里也打着鼓，但面上还得稳住：“别慌，咱们该准备准备。”她嘴上这么说，脑子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太后凤体欠安，胃口不好，这毛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最是考验心思。
正琢磨着，外头传来动静。萧景渊来了，身后还跟着两个低眉顺眼的嬷嬷。
“这是钱嬷嬷和孙嬷嬷，在宫里待过几十年，熟悉规矩。”萧景渊言简意赅，“让她们跟你几天。”
苏清鸢心里一暖，知道他这是给她送“救兵”来了。
钱嬷嬷是个利索人，行礼后便开口：“苏姑娘，宫里规矩多，老奴先跟您说说见太后时要注意的……”
这一下午，苏清鸢光是听“行走坐卧”、“回话礼仪”就听得头晕脑胀。孙嬷嬷则在一旁仔细检查她准备带进宫的衣物首饰，连一根线头都不放过。
“姑娘，这香囊里的香料得换换，宫里忌讳这个味道……”
“步摇太花哨，显得轻浮，换个素净的玉簪为好……”
云雀跟在旁边，小声跟阿竺嘀咕：“我的天，这比做一桌子菜还累人……”
萧景渊一直坐在旁边喝茶，没怎么说话，但目光始终落在苏清鸢身上。看她认真记着嬷嬷们的嘱咐，偶尔蹙眉思索的样子，眼神不自觉软了几分。
临走前，他起身，走到她面前，塞过来一个小巧的锦囊。
“拿着。”
苏清鸢打开一看，里面是几片切好的参片。
“含着，提神。”他语气还是硬邦邦的，“宫里……少说话，多听多看。有什么事，让人递话给裕皇叔，或者……”他顿了一下，“找卫临也行。”
最后这几个字，说得有点勉强。苏清鸢差点笑出来，这人，醋劲儿还没过呢。
“知道了，多谢侯爷。”她将锦囊小心收好。
苏清鸢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七皇子府里也没闲着。
“进宫？给那个老不死的调理身子？”萧景铭摔了杯子，面目狰狞，“好啊，真是天助我也！宫里可不是裕亲王府，我看这次谁还能护着她！”
幕僚凑上前：“殿下，咱们在慈宁宫的人传来消息，太后这几日确实精神不济，进食甚少。咱们是不是……”
萧景铭眼中闪过狠毒：“去，把太医院那个不得志的张太医给本王叫来。再让我们的人在太后耳边吹吹风，就说……民间来的方子，毕竟粗陋，万一冲撞了凤体可就不好了。”
他要把水搅浑，让苏清鸢在太后的疑心和太医的排挤下，寸步难行。
与此同时，皇城司内，卫临也收到了苏清鸢即将进宫的消息。他铺开一张皇宫简图，目光落在慈宁宫的位置，指尖轻轻敲击着。
“大人，需要属下安排人暗中照应苏姑娘吗？”下属低声询问。
卫临沉吟片刻，摇了摇头：“不必。宫内眼线众多，我们的人不宜妄动。把慈宁宫近几年关于饮食凤体的脉案摘要，还有太后身边几位得力嬷嬷、宫女的背景喜好，整理一份，设法递给她。”
他不能明着插手，但可以提供她最需要的信息。剩下的路，得她自己走。
三天转眼就到。天还没亮，苏清鸢就起身梳洗。换上孙嬷嬷挑选的淡青色衣裙，头发简单挽起，插了根白玉簪子，整个人看着清雅又稳重。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换了软轿，一路晃晃悠悠往里走。苏清鸢悄悄掀开轿帘一角，只见红墙高耸，琉璃瓦在晨曦下反着光，一眼望不到头。空气里静悄悄的，只有轿夫规律的脚步声和偶尔远处传来的模糊钟声。
这地方，气势真压人。
到了慈宁宫，早有嬷嬷等在门口，引着她进去。殿内宽敞，光线却有些暗，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
太后靠在暖榻上，穿着常服，看着确实没什么精神，脸色也有些苍白。她抬眼看了看苏清鸢，声音带着点疲惫：“来了？裕亲王总夸你心思巧，做的吃食爽口。哀家这几日，嘴里没味儿，什么都吃不下去。”
苏清鸢依着规矩行了礼，声音放得轻柔：“民女苏清鸢，参见太后娘娘。能为您分忧，是民女的福气。”
她话音刚落，旁边一个穿着太医官服、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就阴阳怪气地开口了：“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乃虚火内扰，脾胃虚弱所致。用药尚需谨慎，这民间来的药膳，用料、火候若掌握不当，只怕于凤体无益反有害啊。”
这就是七皇子安排的发难了。苏清鸢认得他，卫临给的资料里提过，太医院张太医，医术平平，最会钻营。
太后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苏清鸢不慌不忙，从随身带的食盒里取出一个小炖盅，盖子一掀，一股清淡却勾人食欲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
“太后娘娘，民女知晓您胃口不佳，不敢做油腻之物。这是用江南新贡的香米，配了少许新鲜山药、莲子，文火慢熬的米粥。米油都已熬出，最是温和养胃。又怕味道寡淡，特意滴了几滴鲜榨的梨汁，取其清甜润喉之效。”她将粥碗轻轻捧上，“您若不放心，可请太医先行查验。”
那粥熬得米粒开花，粘稠适中，看着就清爽。香气一阵阵往太后鼻子里钻，她原本没什么胃口的，此刻竟觉得腹中有些空落。
张太医还想说什么，太后却摆了摆手：“闻着倒是不错。验就不必了，哀家尝尝。”
嬷嬷接过粥碗，小心伺候太后用了一口。
太后慢慢咀嚼了几下，眼睛微微亮了一下，又接连吃了好几口，才放下勺子，长长舒了口气：“嗯……这粥，确实爽口，吃着胃里也舒服。比他们整天端来的那些苦药汤子强多了。”
张太医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苏清鸢心里松了口气，第一步，总算稳住了。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这深宫里的风浪，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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