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晏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了过去。他强忍着痛楚,伸出尚能活动的手,拿起了那张纸。
展开。
上面并非药方,而是一幅极其精细复杂的经络穴位图,旁边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各个穴位的名字。穴位图的顶端,清晰地写着四个字:“七杀解方”。
萧承晏的心脏如同被重锤狠狠地击中!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张图!解方?!她竟然……已经推演出了完整的解方?!
苏清芷被打开纸张的细微声响惊醒。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褪的睡意和疲惫,正好对上萧承晏充满震惊和探究的复杂目光,以及他手中那张展开的七杀解方。
她的心头猛地一跳!糟了!解方暴露了!
“王爷醒了?”苏清芷迅速压下心头的慌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努力的保持平稳,“你现在感觉如何?”
萧承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看着她,另一只手指向自己心口那依旧残留着灼热感的位置,又看向她左手那道刺眼的伤口,声音沙哑低沉:
“这里……还有这里……是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到手中的解方上,眼神更加深邃难测:“这……又是什么?”
苏清芷避开他探究的目光,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袖,遮住手上的伤口,声音平静:“王爷体内的余毒未清,又被毒烟引动旧伤,伤及心脉本源。我用了些非常手段,暂时稳住了王爷的生机。”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同心引的凶险,目光落在解方上,转移话题:
“至于此图……正是我推演出的七杀之毒的根治之法。”
她抬起头,迎上萧承晏的目光,眼神清澈坦荡:“此法需以金针封穴为主,辅以汤药内服,外用药浴。循序渐进,拔除沉疴,重塑经脉。过程极其凶险痛苦,且耗时漫长,至少需三个月之久,期间王爷需要绝对的静养,不得妄动真气,更不能有情绪上的剧烈波动,否则前功尽弃,恐有性命之忧。”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着萧承晏的眼睛,抛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声音清晰而郑重:
“此法……王爷可愿信我?可愿将性命交付于我之手三个月?”
这是一个关乎生死的信任之问,也是她对他态度的试探。
萧承晏看着眼前女子苍白却坚定的脸,看着她手上那道为救他而留下的伤口,再看着手中那承载着唯一生机的解方,心中的震撼、疑虑、以及那悄然滋生的情愫翻腾不息。他沉默着,目光在她的脸上逡巡,仿佛要穿透她平静的表象,看清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就在这沉默的对视中,萧承晏缓缓抬起手,猛地抓住了苏清芷试图遮掩的左手!
力道并不重,却足以让她无法挣脱。
他将她的手腕拉到眼前,抬起手,轻轻地抚过那道刚刚结痂的伤口边缘。粗糙的触感带着灼人的温度,让苏清芷的身体微微一僵。
“这伤……”萧承晏的声音低沉沙哑,情绪复杂,心里升起一股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怜惜和心疼。
苏清芷的心猛地一颤,手腕上传来的温度和那深沉的目光,让她几乎要沉溺其中,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同心引的真相,几乎要任由心底的那份悸动破土而出。
然而,就在这一刻,来自现代人的灵魂深处,那份根深蒂固的、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纯粹爱情的信仰,瞬间让她清醒了几分。
他是崇胤朝的靖王!是身处权力旋涡、未来注定三妻四妾的古代王爷!昨夜的高热呓语也好,此刻的怜惜探究也罢,都可能是危难时刻的依赖,或是对于救命之恩的感激,绝非她所追求的那种唯一的、平等的、忠诚的爱情!
这份悸动越是清晰,那份对未来的恐惧就越是沉重。
她不能动心!更不能沉溺其中!
她救他,是医者仁心,是责任使然,是为求生机,或许……还夹杂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情愫。但她绝不能对他情动,一旦动了心,等待她的,很可能就是在这深深的庭院里,看着他和别的女人举案齐眉,自己则成为那无数仰望他背影的孤影之一,那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沉沦。
苏清芷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柔软和悸动迅速褪去,重新恢复她一贯的冷静疏离。她用力,却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刻意的淡漠:
“王爷不必在意。一点皮外伤,于行医之人而言,在所难免。”她退后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那短暂靠近的距离,仿佛刚才那温情的触碰从未发生过一样。
“解方已备,方法已明。是否施行,全凭王爷决断。妾身告退,去为王爷煎药。您需要静养,切勿劳神。”她微微屈膝行礼,动作标准而疏离,转身便走,没有一丝留恋。
萧承晏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她手腕肌肤的微凉和那道伤口的触感。他看着苏清芷决然离去的背影,看着她刻意挺直的、却透着一丝孤寂的脊背,再低头看着手中那张解方和枕边隐约残留的她发丝的微香……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失落感和一种被无形之墙阻隔的挫败感,当头浇下,瞬间将他心中刚刚升腾起的那一丝温热浇灭殆尽。
药室内,只剩下浓重的药味和一片沉默。
不到午时,靖王府便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瑞王萧景瑞,携着几样包装精美、却难掩其主人虚伪气息的探病之礼,堂而皇之地登门拜访。
彼时,萧承晏正坐于书房临窗的轮椅上,膝上搭着一条墨色织金云纹的薄毯。毒烟与七杀的双重摧残,让他的脸色依旧苍白,透着一股病态的虚弱,连墨色锦袍都显得空荡了几分。
苏清芷则侍立在一旁,扮演着温顺王妃的角色,手中捧着一碗刚煎好的、散发着苦涩药香的参汤。
萧景瑞被管事引进来时,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笑容。他一身华贵的紫金蟒袍,衬得人愈发的风流倜傥,只是那笑意不达眼底,桃花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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