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满了许都的天空。
丞相府深处,一间不起眼的偏房内,烛火却亮得刺眼。这间房里没有卷宗,没有笔墨,只有一张巨大的中原舆图,和几个沉默得像影子的黑衣人。
一名风尘仆仆的汉子跪在地上,他的猎户装扮早已被泥水和汗水浸透,嘴唇干裂,但一双眼睛却亮得骇人。他正是从卧牛谷外,一路狂奔回来的校事府探子。
“五百骑,人马俱甲,其甲胄制式,前所未见,通体玄黑。”他的声音嘶哑,却极力保持着平稳,“其卒,气势彪悍,队列森严,绝非寻常府兵。其统领,乃典韦。”
“其名,尘风虎豹骑。”
当最后五个字被吐出,房间里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为首的黑衣校事官,那张常年不见阳光的脸上,肌肉不易察觉地抽动了一下。
他没有再问,只是挥了挥手。探子如蒙大赦,被人扶了下去。
一份用特殊墨迹写就的密报,很快被送进了灯火通明的丞相书房。
曹操正对着一盘残局,独自捻子。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让他那双本就深邃的眸子,更显莫测。
他展开那张薄薄的帛书,只看了一眼,便再无动作。
手指停在半空,棋子悬而未落。
尘风虎豹骑。
他慢慢地咀嚼着这五个字,像是在品尝一道滋味极其复杂的菜肴。
虎豹骑,是他的心血,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这个姜宇,是巧合,还是……挑衅?
他当然知道姜宇在卧牛谷练兵。那块地,本就是他默许曹洪卖给姜宇的。他甚至知道姜宇高价从凉州购马,暗中招募悍卒。
他以为,姜宇只是想学着那些世家大族,养一些护卫家宅的私兵。这很正常,一个身怀巨富,又娶了公主的年轻人,总得有些自保的本钱。
他放出了典韦这条猛犬,就是想看看姜宇的池子到底有多深。
可他没想到,姜宇的池子里,养的不是锦鲤,而是一头……准备化龙的黑蛟。
五百重骑,人马俱甲。
曹操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这笔开销,饶是他坐拥四州之地,也不禁暗暗咋舌。这个女婿,花钱的本事,真是和他赚钱的本事一样,让人看不懂。
怒意,有过一瞬。一个卧榻之侧,竟有人酣睡,还偷偷磨利了爪牙。
但那怒意很快就散了。
取而代de,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混杂着欣赏与警惕的奇特情绪。
他想起官渡之战前,姜宇献上的那份鬼神莫测的地图。
他想起郭嘉,那个他求之不得的鬼才,如今在姜宇身边,竟收敛了所有锋芒,只做一个懒散的酒鬼。
他想起典韦,那个只认自己的莽汉,如今心甘情愿地成了别人的盾。
这个姜宇,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总能把最好的东西,卷到自己身边。
曹操缓缓地,将那枚悬在半空的棋子,轻轻按在了棋盘的天元之位。
啪。
一声轻响,满盘皆活。
“风筝的线,是该收一收了。”他低声自语,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在收线之前,倒不妨让它,替我探一探南边的风,究竟有多硬。”
……
时间如流水,转眼已是深秋。
北方的战事尘埃落定,袁氏兄弟的残余势力被一一扫平。曹操终于腾出手来,将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投向了广袤的南方。
荆州刘表病逝,蔡瑁、张允等人裹挟刘琮投降,曹操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这座天下钱粮汇集之所。
一时间,曹军声势滔天,号称八十万大军,顺江而下,剑指东吴。
整个许都,都沉浸在一种即将天下一统的狂热之中。
就在这时,一纸来自丞相府的正式军令,送到了姜宇的府邸。
军令写得很客气,先是称赞了驸马都尉姜宇“忠君体国,屡献奇策”,而后言及此次南征乃是“扫平宇内,廓清寰宇”的千秋伟业,特邀姜宇以“参军”之职,随军出征,共襄盛举。
在军令的最后,还有一行看似不经意的小字:“闻驸马新练家将,骁勇善战,可择精锐随行,以壮军威。”
郭嘉捏着那份帛书,懒洋洋地靠在躺椅上,眯着眼,像只晒太阳的猫。
“来了。”他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芦,“丞相这是等不及,要看看主公你这把新刀,到底有多快了。”
姜宇站在窗前,看着庭院里那棵开始落叶的梧桐,神情平静。
“他不是要看刀快不快,他是要借刀。”
郭嘉睁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精光:“借刀,杀孙权和刘备?”
“不。”姜宇摇了摇头,“是借我的刀,去试试长江的水,到底有多深,水里的石头,到底有多硬。”
他转过身,看着郭嘉:“赤壁这一战,丞相必败。我们若全力以赴,不仅捞不到半点好处,反而会把这五百精锐,连同我们自己,都陷进去。”
郭嘉灌了一口酒,嘿嘿一笑:“所以,主公的意思是?”
“去,当然要去。”姜宇的眼中,闪动着算计的光芒,“但怎么去,去了之后怎么打,得由我们自己说了算。丞相想借刀,也得看我这把刀,愿不愿意让他借。”
“我不仅不会把刀陷进去,”姜宇走到舆-图前,手指点在了长江沿岸的一个位置,“我还要趁着他兵败大乱的时候,用这把刀,从他顾不过来的地方,悄悄撬下一块肉来。”
郭嘉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眼睛越来越亮,最后抚掌大笑:“妙啊!主公此计,釜底抽薪,趁火打劫!嘉,佩服!”
三日后,许都城外。
曹操大军拔营南征,旌旗如林,遮天蔽日。无边无际的步卒与骑兵,汇成一股钢铁的洪流,向着南方滚滚而去。
在这股洪流之中,有一支队伍,显得格格不入。
他们人数不多,只有五百骑。但每一个人,都身披厚重的黑色铁甲,脸上罩着冰冷的面当,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他们身下的战马,也同样披挂着狰狞的马铠,行走之间,只有沉闷的铁叶碰撞声和粗重的呼吸声。
他们就像一群从幽冥地府中走出的沉默使者,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死亡气息。
这支队伍,正是姜宇的“尘风虎豹骑”。
他们一出现,就吸引了无数或好奇、或惊异、或警惕的目光。曹营的诸将,夏侯惇、曹仁、张辽、徐晃等人,都远远地打量着这支神秘的重骑兵,心中暗自评估着其战力。
姜宇一身银色儒铠,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走在队伍的最前方。他身边,是抱着双戟,如铁塔般矗立的典韦,和依旧一副病恹恹模样,时不时咳嗽两声的郭嘉。
“主公,好多人在看我们。”典韦瓮声瓮气地说道,握着铁戟的手,有些发痒。
“让他们看。”姜宇目视前方,语气平淡,“以后,他们会看得更多。”
郭嘉裹了裹身上的裘皮,又咳嗽了两声,他看着南方那灰蒙蒙的天空,低声道:“这南方的天气,又湿又闷,可不比北方干爽。也不知,这水土,将士们受不受得住。”
他的声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语,但姜宇却听得清楚。
他知道,郭嘉说的不是天气。
大军一路南下,势如破竹。
当曹操的帅旗,终于插在长江北岸的乌林之时,这位北方的霸主,望着眼前那烟波浩渺,一望无际的大江,胸中涌起万丈豪情。
江面上,是刘琮投降后,荆州水军的数千艘战船。对岸,便是孙刘联军的营寨,在江风中,那些小小的营寨,显得如此脆弱,仿佛一推即倒。
“哈哈哈!”曹操的笑声,在江风中传出很远,“有此天险,孙权、刘备,以为便可苟安一隅吗?待我将战船用铁索连起,便如履平地!大军一过,江南可定!”
他身后的文武众将,纷纷出言附和,一片赞美之声。
姜宇站在人群的末端,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被铁索连在一起的巨大战船,看着那些因不习水性而面色发白的青州兵,又抬头看了看天。
天空,灰蒙蒙的。
风,从东南方向,带着一股湿冷的水汽,轻轻吹来。
“奉孝,”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问道,“你说,这么大的船,这么密的阵,若是点上一把火,该是何等壮观的景象?”
郭嘉闻言,正欲开口,却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用手帕捂住嘴,拿下时,洁白的手帕上,多了一点刺眼的殷红。
他看着那点血迹,再看看江面上那些不可一世的连环战船,那双半醉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无人察-觉的怜悯。
“主公,”他收起手帕,声音有些虚弱,却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清醒,“这风,要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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